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共守的秘密越来越少,而彼此的隔阂却越来越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愉快的沟通越来越少,而彼此的矛盾却越来越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而彼此的分歧却越来越大……
我一直在想,在我们彼此之间,造成这一切隔阂、矛盾、分歧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什么?
我依稀记得,在我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当我多学会认识了一个生字,你就会夸我“好棒”,每次我又做对了一道简单的口算题,你就会满脸带笑地表扬我“小天才”。
可是那年的中考,我如自己所愿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但是在第一次月考完公布成绩之后,我却没能如你的心愿,被分进重点班里。于是,你便在家长会刚刚结束后不久,开始喋喋不休地埋怨起我来,嘴里还不停地责怪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考2分?你如果能再多考2分,你就不会在这次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分流中,被遗憾地刷下来了。你看你王姨家的小静,这次就被分进了重点班里,你们俩平时关系那么好,你怎么就不能多和人家小静学学?”
当时的我,就好像是一个在考试中故意丢掉了2分的学生,才会换来今天终于被分到了普通班里的惩罚。那一刻,我恨死了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在考场上,就不能再多认真一些。如果能再多考2分,那样的话,我就依然还是妈妈口中的骄傲。可就是因为这可恶的2分,害得我被妈妈责备了长达几个小时。也就是从这个漫长的夜晚开始,我开始期望自己能够活成小静的样子,因为,我只想让妈妈您,能够重新把我看成您的骄傲。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这个晚上开始,我和小静的差距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2分差距,到后来的20分,再到后来高考时的近200分。我清晰地记得,当小静考上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被送到咱们小区里那天,你故意躲在家里不出门,还专门把我堵在房间里,整整骂了我一天……
你和王姨你俩,都是全职妈妈,用心照顾好家里这个高中生的衣食起居,就是你们所有的生活重心和目标。高中三年,你和王姨你俩,不断地交流着各种补脑的食谱和菜单。为了能让我和小静吃得好,休息好,你们绞尽了脑汁,同时也把自己的动手能力和厨艺发挥到了极致。
你们所做的这一切,也无非就是为了能让我和小静,在顶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终于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能够舒舒服服地喝上一碗安神补脑的汤。每次看到我们喝完汤后,还能够心满意足地打上一个饱嗝,忙碌了一整天的你,脸上就会瞬间绽放如花。那一刻,你就会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熬制的这碗汤,所花费掉的3个多小时总算是没有白费。
只是,你不知道,我在那天的模拟考试中,在班级排名里又退步了3个名次。尽管你那晚熬制的安神汤味道依然鲜美,可是在我的心里却是满满的负罪感。这个负罪感的来源,只是因为你在端上那个空碗之后,临关上我房间门出去的最后一刻,你那看似很随意的一句:“听你王姨说,上个月,小静代表你们学校参加的数学竞赛,获得了市里的一等奖。你的物理成绩也一直不错,如果下次学校里也有比赛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多努努力,去试试?”
就因为你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刚喝完那一碗补汤的我,被失眠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物理的周测考试卷,我做得一塌糊涂。自此之后,我对物理课的学习兴趣,也逐渐与日消减……
自从小静去北京读大学以后,也许是你觉得,我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像小静那样优秀了。你又开始拿我和对面楼上的娟姐相比较。还一口一个人家小娟当年也是读的专科,现在也照样在外企工作。你也要像小娟姐学习,毕业之后也争取进外企工作……
进入大学后的那三年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咱们并不算太长的通话记录里,你提到娟姐名字的次数,比叫我名字的次数多的不止3、5倍。在这匆匆而过的大学生活里,我时刻都把能够活成娟姐那样的人,当成自己的奋斗目标。
只不过,这一次,我再次让你失望了。得知自己因为英语的口语测试没通过,而被我心仪已久的外企公司拒录之后,我坐上了地铁,一个人来到郊区的一个大桥上,呆呆地傻站了一个下午。我不敢告诉你我被这家公司拒录的事实,我害怕你再像3年前我没能如愿考上一本一样,你再狠狠地痛骂我一整天……
再后来,就到了我要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最开始,你教导我作为一个女孩子,恋爱中要记得矜持一些,不要轻易地就答应不了解的男生,对我发来的约会邀请。可是,当我身边的闺蜜们,逐渐地一个个走进了婚姻里之后,你便开始变得有些慌张了。
这时候,你又让我和咱们二楼的玲玲妹子学习。还一直鼓动我说,“现在是新时代了,女孩子也有主动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看,玲玲的男朋友多优秀,小伙子不仅人长得帅,工作也不错,玲玲这丫头眼光可真好。”
自认为还并不算太笨的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你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你现在不仅要让你的女儿,能够活得像玲玲妹子那样独立自主有主见,而且你连我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对象,都已经贴心地为我找好了参照……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懂了,我真正地懂了,我知道了我们母女俩,之所以这些年来共守的秘密越来越少,之所以愉快的沟通越来越少,之所以彼此的分歧越来越大,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在你的心里、在你的眼里、在你有限的认知里,小静是优秀的、娟姐是优秀的、玲妹也是优秀的。
而我,却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糟糕透顶的孩子。我只会让你因为我,没能如愿考上重点大学而失望,只会让你因为我没能顺利被外企录用,而在好朋友面前丢掉面子,还只会让你在我逐渐变成大龄剩女之后,成为街坊邻里的谈资而让你抬不起头来……
只是,你并不知道,我亲爱的妈妈,这些年来,我心里是有多么想活成你嘴里那“别人家的孩子”。
在我读高中的三年里,我的脑子里唯一的目标就是向小静学习,我想和她一样优秀,成为你心里的骄傲;在读大学里的三年,我把自己的课余时间,几乎都交给了图书馆和自习室。只是,我没有特别重视对英语口语的日常练习。我也知道外企对英语的口语要求比较高,可我真的没有想到,实际的情况竟然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
还有关于我谈对象的事情,尽管你是一个有着几十年婚姻生活的过来人,但是于我而言,恋爱和婚姻都还是我生命中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观、婚恋观,我也有我自己对恋爱和婚姻的理解与思考。
你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小静是小静,娟姐是娟姐,玲妹是玲妹,而我只是我自己,我永远也活不成她们的样子,我只能活成我自己余生最美的样子……
妈妈,我多想再回到我小的时候,我刚进幼儿园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我,你的内心里装着的只有我,在你的世界里,像花儿一样绽放着最美好的生命力的人,只有我。
可是,在我逐渐长大的日子里,我却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因为受你多年灌输的“别人家孩子”的思想影响,在我的心里,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要怎样才能活成“别人家的孩子”,而从来没有真正地静下心来好好想过,这辈子,我到底该如何努力,才能活成自己此生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