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的书柜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泛黄。没有邮戳。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数字,2008。
显然是一封不需要寄出去的信。阿黄换下皮鞋坐在沙发上开始研究它。
他小心翼翼的拆,陈年的纸张泛脆,稍微一用力都可能变成一堆碎片。打开信插一头,单眼往里瞅,果真有货。两张信纸被折叠在里面。阿黄使出两个手指一点点的把信纸往外夹。一点多余的力气都不敢出。
阿黄把两张信纸拿出来后,又十分认真的准备把纸张摊开来。这是晚上八点了。媳妇带小孩儿从少年宫学舞蹈回来了。阿黄暂且只打开一张。又招呼妻儿一起过来看。
在新家发现旧时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承载着谁的过去,这封信又是以什么心情写下来的,不得而知,更引领人去探索。
妻子憋嘴说道:“我不爱整这些文艺的强调。这肯定是你爸的。”
孩子看向阿黄,阿黄摊摊手说道:“我也忘记了,不如看看是谁的。说不定你妈年轻时候就文艺呢。”
一家人笑笑过后,开始看信上的内容。
2035年的阿黄你好!这是信上第一句。
妻子一脸“你看,我说吧”的表情对着孩子。阿黄看着这碳素笔迹。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如今全面的电子化。各种笔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好两年了,阿黄觉得怀念。
接着是:人生苦短,这一年地震了。我们虽然不在地震带,但是还是放假。很苦恼,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现在只能在家浪费时间。
孩子看完这段话问阿黄:“那老爸,你们当时怎么办的。”
阿黄想都没想就回答:“在家复习。当时政府是建议尽量远离建筑物,我记得那时候人民广场人山人海,你爷爷却说,不怕。都高考了,咱在家复习。震不到咱这儿。”
妻子听完捂着嘴笑,笑过之后说道:“你爸这么用功。还是没我考的学校好。”
孩子回头鄙视阿黄。
阿黄连忙反驳道:“别听你妈瞎说,你爸我考了600多,上了人大。你妈考了586上了北大。为什么,你妈xx户口。”
孩子不懂这是啥,毕竟她出生的时候,全已全面取消地域户籍,又全面取消城镇农村户口。孩子可以随地落户上学。也再没有了你是那里户籍回那读书了。阿黄想起自己当时为了在xx落户,积分够了,不惜大半夜去人社局排队,xx冬天的零下十几度,穿得跟一只企鹅似的在人群里排队。从局里这条街排到隔壁街。大家伙还乐呵呵的。
现在却只能对孩子轻描淡写地说:“是之前的一种政策,现在没有了。”
三人继续往下看。
信里这么写道,我希望我能考到上海去,听说上海的落户政策较人性化,几次建模我都考得不错,评估分来说,去上海的学校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这是阿黄和妻子都懂的过去,阿黄抬头透过窗户看城市外面的天空,霓虹一片片映照的光辉戳戳。阿黄在二十年前怎么也没想到家乡十八线小城也会如此。阿黄属于小地方出来的人。那时资源匮乏,当时大学去xx读书。学的对外经贸。就到了入学后才知道对外贸易要选小语种选修。而这些在家乡根本无人知晓。包括老师。
大城市的资源压制太多了。阿黄之前觉得为了下一代一定留在xx。
当初为什么又回到老家呢,主要是暴涨的房价。老丈人是胡同里的人,赶上拆迁。补了些钱,本来可以住在三环,想着看看回迁故地。谁知道两个月房价暴涨。连三环都买不起了。没办法急冲冲定了五环一套房。剩了点钱存着。
到了阿黄自己买房时候,就是二十年前那个经济笑话“六个钱包”给的首付。钱都给了房。两夫妻住在市外,每日搭高铁去城区上班。那时候是真得累。
阿黄下意识的去拉妻子的手。紧紧的握着。望着妻子的眼睛,再去望望这套别墅。光亮着,就像未来的时光机。
妻子问孩子:“你觉得现在去姥爷,和我们自己家还有区别吗。”
“一样的吧。都是高楼。商场,学校,人口都差不多。老妈,现在哪儿都差不多吧。我听我同学说,几十年前,姥爷家那个地方可了不起呢。我怎么没觉得呢。不是一样的嘛。”
阿黄和妻子相视一笑。没有回答。毕竟旧时的困难没有必要让孩子知道。因为他们再也不会经历了。
经济走入正轨,靠房产支持的傀儡经济经过通货膨胀的硝烟后,慢慢回调过来。还有就是取代地区经济独裁后,贯彻了全面发展,户籍和房子慢慢变得鸡肋起来。人们幸福指数才开始抬高。
阿黄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孩子去少年宫也跳了好几个小时舞蹈了,便要她去洗澡。老婆明早还要赶早回xx出差。也去二楼洗漱了。
桌上还有一张纸张没摊开来。但阿黄也不想再打开他了。他似乎想起来那一张纸张写得是什么。阿黄无意识的看这周围的一切。茶几上的智能表显示现在是2035年六月8号晚上九点四十五分。阿黄轻轻的用手抚摸自己已经开始凸显的啤酒肚。自己已经四十五岁了。
现在看来这27年白驹过隙。这过程的困苦也不过一句话。阿黄感觉自己有眼泪在脸颊划开来。流过嘴角时,还是和最初一样咸苦。
阿黄突然完全记起来了。那张没摊开的纸张只写了一句话,却写满了整张纸片。而那句话是:加油,走出去,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