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很准时的醒来,他躺在平整的床上睁开眼睛缓慢又深长的呼吸着,半晌才缓过神来,这已经是第几次梦到自己大哭着醒来,阿泗已经记不清了,他回想了刚刚的梦,又是在那条自己上小学时每天都会走的深长深长的巷道里,阿泗对那条巷道一直记忆犹新,那个小巷子只有白天的时候才会特别的好玩。
路边的石头,河沟里的田螺,甚至砖缝里的潮湿虫都能让阿泗玩到忘记回家,然后被妈妈一路找过来连踢带打的揪回家,那时就能听到阿泗的哭声抑扬顿挫的从巷子这头一路传到巷子那头,老实几天等到羞愧感过去之后,阿泗又慢慢地沉迷在那条巷子里,好像巷子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但巷子并不是永远那么另阿泗着迷,到了冬天放学,等阿泗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个还没有普及路灯的年代,阿泗只能通过快速的奔跑和大声唱歌来给自己壮胆。那条巷子在那时候的阿泗眼里,比他之后的整个人生还要长,长到他总觉得还没有跑完就要被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给抓走,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就只能靠熟练的记忆来找到家的方向。
所以小巷在阿泗的意识里,是一种归属,同时也是摆脱不掉的一种恐惧。
在阿泗开始不停做梦的那十年里,那条巷子成了他每晚夜里惊醒的地方。他常常梦见自己站在那条巷子的正中央放声大哭,周围的邻居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哭声而停下来过,他的母亲慢慢地问他怎么了,他什么都不讲只是说:“妈,我好委屈”,哭着哭着阿泗就会被自己惊醒,醒来后先庆幸这又是梦,接着又遗憾这只是梦。
接着他习惯性地翻了身,掖了掖背角,开始一点一点回想自己离家的这几年,好似一场大梦,尤其夜晚的时候,他更加分不清到底巷子和黑夜,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梦境。
阿泗离开家的时候已经25了,比起同龄人,他晚了不止一步,他准备离乡去远方的时候,他的同学朋友已经回家结婚生子了。直到现在他都还会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不缓不急的跟他聊着邻里的日常,谁谁离婚了,谁谁已成为了人妻。他会常常问母亲“不结婚可以吗”,母亲也会叹气,说“其实婚姻也就是那样,没有非要结的婚,也没有非要在一起的人,只是你不结婚,我怕我们走了的时候你觉得孤单。”
孤单这个词他很久没有听过了,当时只觉得在自己的故乡里发愁,感觉自己一直在这个地方悄无声息的徒长,他想生长出自己的模样,就慢慢的把故乡变成了他乡,也从刚开始的发愁,变成了难受,没有人催他,只是他自己催促着自己,要走快一点,至于走去哪里,他很少想,也很难想到。
就像这个夜晚,他想着想着就忘记自己想到了哪里,然后好像又走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梦里他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边跑边朝前面挥着手呼喊着“等等我啊~”,他看不清前面那人的脸,他知道他是谁,又忘记了叫什么名字,于是只能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跑着跟着,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袖,让他慢点走,他还想多玩一会河沟里的田螺。
他越跑越累,身子也越来越轻,终于在巷子的尽头喊住了那人说“你怎么走那么快呢,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那人转过身,朝他笑着,他慢慢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着那人,原来那正是25岁的阿泗,他对他说:“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