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人都有故事，
但很多故事都只有一个人。
有人说人生是一场赛跑，可人生呵，终究跑不过时光。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1点，冬日里温暖却苍白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床前，离我几公分，却再怎么努力延伸也到不了我身边。
昨天晚上林茹给我发来一张婚纱照，“赵锦，我要结婚了。”
我说好，现在才告诉我是为了给我省份子钱吗。
她说“去你的，只是想到曾经幻想的都有，有鲜花拱门，有亲朋好友，还有人扮成跳跳虎给孩子发糖，可没有你。”
我没回。
所以其实，你幻想的一切里，唯独我是可以缺的吧。
二
12年立春，我刚结束了一场不痛不痒的恋爱。
一个人登上返程的飞机，从窗弦望出去是十一朝古都蜿蜒盘曲的青山，在云层的遮盖下似要腾空而起。
行李很多，在托运处等了很久，才等到我系了红绳的棕色大旅行箱，当时我还吐槽我妈给我系了一根这么丑的红绳，现在才发现明显的鹤立鸡群。
我似乎还能回忆起当年自己年轻的脸庞，在上海华灯初上的傍晚。从中部到华东，连空气都变得腥湿起来。
到家已经快接近凌晨，于是我回到了我朝朝暮暮的苏州。
从洛阳刚回来的我应该是这些年最迷茫的我，也是最勤奋的我。
每天从早上6点忙到晚上7点，躺下就能睡着，中午能吃两碗大米饭。
那年我22岁。也是我遇到林茹的那年。
用偶像剧的话来说，就是在我生活都浑浑噩噩仿佛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时候，她出现了，白衣白裙，背景是万丈霞光。
斯人若彩虹，相遇方知有。
可能生活本身就是很多个巧合组成的，所以谁都不知道下一秒谁就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可我一直都以为，遇到林茹，是我一辈子中最美好的巧合。
好吧，万丈霞光可能是我想象的，白衣白裙也是我想象的。
那是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傍晚，甚至连周末都不是，夜幕初上，在工厂实习了半年的我刚转入销售部没多久，因为嫌公司食堂伙食太差，一个人在宿舍门口的大排档点了烧烤，啤酒。然后林茹就兀地坐上了我的旁边的位置，塑料的凳子卡在水泥地上发出吱呀的一声。
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她满是黑眼圈的眼睛，微翘的睫毛下疲惫的眼神，和同样疲惫的声音，我失恋了，陪我喝点酒吧。
我在她眼里看到了迷茫的自己，
于是我豪爽的招呼老板，再来一打。
酒精使人麻醉，也使人健谈。我们从盘古开天辟地聊到了草履虫的细胞构造，又从她该死一万遍的前男友聊到该死十万遍的老板。我们就仿佛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可惜的是喝到两点钟在老板愤恨的眼神中依依惜别的两个人，竟然也没问一句对方是谁，电话多少。
后来好久好久都没遇到过林茹，就好像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林茹就好像是梦里的人，在我最需要倾诉最需要排解的时候兀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突然的消失的了无音讯。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三
职场生活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而言完全就是一场考验，所以我一天天的周旋在同事客户竞争对手中，与所有的人称兄道弟，忙的天昏地暗，可却也毫无建树。
于是在某一个又普通的连作为纪念日的资格都没有的一天，我又遇到了林茹。
这不得不和我的毫无建树也挂上了勾，因为没啥业务量，慢慢的在公司被边缘化，也就失了锐心，和几个老油条天天美其名曰跑客户，揣上包烟就在隔壁奶茶店里打上一下午的牌，那天下午我正手里揣着被揉卷了的牌，还没看清楚牌面，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经理，吓得我牌都没拿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匆匆走到门外接起了电话。
“小赵，你在哪呢，怎么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调整了下情绪，“哎哟，老大啊，这几天谈个傻逼客户，天天赖人家公司还不肯下单啊，这不刚从人家公司出来您就来电了，正准备赶回去拿个样再来呢”
“这种客户就别浪费时间了，你赶紧回来，给我去成汇拿个承兑回来”
心想过了一关的我顿时神清气爽“好嘞，马上回来”
正挂着电话眼瞅着奶茶店里那哥三已经在兴高采烈了
“小赵啊，不好意思了，这把你最大可你跑了我们可就算平局了”
平日里和我关系最好的老沈卧在奶茶店陈旧的沙发上，吐出了一口烟，还在朝我挤眉弄眼，“老大叫你还不赶紧去”
气的我牙痒，喊了句晚饭你请就匆匆往公司跑了。
12月的天硬是被我跑的整个人像个蒸笼在往外呼呼冒热气，老大看了我一会，咂的一下，把手里拿着的合同递了过来，“年轻人就是火气大啊，赶紧去吧，20万不能少一分”
接下了合同就开始想起老沈那哥三得意的嘴脸，晦气。
成汇离公司其实也不远，在一个比较出名的写字楼，开着公司的破桑塔纳也就10多分钟就到了，蹭蹭蹭的跑上三楼，一间一间的开始找，成汇贸易有限公司，没准就是这家了。
公司不大，前台空空荡荡的，我拐过前台往里走，随意打量了一下，也就百来个平方，摆的整整齐齐的办公桌前一个人都没有，正准备照着合同打电话呢，刚拿起手机往外走，一个匆匆而来身影撞在了我的怀里。
“你谁啊”啊字还拖着长音，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在大排挡昏暗的灯光下哭花了妆，一脸疲惫的样子已然不见，代替的是精致的职场妆，然而那张不悦的脸却是一模一样。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却又变了脸色。
很久以后当我再回想起那个刹那时，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你你你 你是草履虫？你怎么找到我公司来了，被我的美貌吸引念念不忘？”
我也是一愣“啥东西啊，我这是来要债来了！给”顺势把合同递了上去，还嘟哝着抱怨着“你们这不会是皮包公司吧，咋一个人都没有”
“去你的，我看看”边说着边往里面走，在张写着财务铭牌的办公桌上坐了下来，“哦，对，老板交代过，来，这是承兑，你确认下签个字。”
我拿起她递过来的笔在收款人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哟，你还真不叫草履虫啊”
“你才是草履虫呢，那天都问你叫啥名字呢”
林茹抬起头，笑着看着我“怎么，想追我啊”顿了顿看着一脸涨红的我又笑着说道“我叫林茹。”
后来林茹和我在一起以后老是问我怎么不会脸红了，说脸红时候的我最可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我就死皮赖脸的蹭在林茹怀里，“都有你了，还脸红啥。”于是林茹每次都会吃吃吃的笑起来。
被林茹看到我一脸的窘样，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让我总想找点场子回来“这不都是你们公司不能转账，害我跑一趟，本来我下午在打牌都赢了一个月饭钱了！”
“那怎么办？我赔你啊？”
我也笑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昏黄灯光下的大排档，夜市里嘈杂的声音下，两个迷茫的人在最迷茫的时间聊着最无聊的事。
“那把你赔给我吧”我脱口而出，一说出我就后悔了，可没想到这次脸红的换成林茹了，刚拿起杯子的手也不知道该继续拿着杯子还是放下。
电话铃声打破了我们的尴尬，我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哎，老大，承兑拿到了，马上给财务送去。”
这时林茹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这是我手机号码，今晚赔你顿饭，行吧”
“说好了哦，可不能耍赖”边说着边往外跑，差点又被林茹看到我脸红的样子了，丢脸。刚出门就忍不住给林茹发了个短信“晚上见。”
回到公司后等待下班打卡的时间是煎熬的，快到打卡的点的时候，老沈他们几个也陆陆续续假装跑业务回来了，老沈发了圈烟，靠在椅子上又开始吐起了眼圈，突然像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凑过来低声和我说“咋啦，路上捡钱啦，咋去拿了个承兑像发财似的”我瞥了瞥把老沈扔在我办公桌上的烟拿了起来，“呵，踩你们三狗屎了”
老沈冷不丁的在我头上打了一下“还知不知道尊重老前辈了，今晚吃啥，老哥请你”
“有约了”“哎哟，开花了？”老沈直起了身，上下的打量我。
我点燃了烟，闭目养神，也不去搭理老沈了，老沈看问不出个啥来，又凑到另一个同事那去也不知道叨咕些啥。
兜里的手机响了，短信，林茹的“6点苏州大道七欣天。”
我秒回“不见不散”
好不容易熬到了5.30，打完卡就奔向公交车站，12月苏州的天已经很冷了，可是人潮涌动的样子却没有减少，每个人都带着机械的面容在这个城市里穿行，可今天的我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