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冬日暖阳中,我去了悉尼,去看望在悉尼大学读大一的儿子。一晃眼,18岁的少年已经独自生活了半年的时间。
最开始的那些日子里,时常挂念。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和同学相处得好吗?学习学得好吗?一想起来什么,就发条微信,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一个“好”字就能安慰我牵挂的心。
慢慢的,我就不那么焦虑了,也因为他很快便已经适应,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学生活迷人的一面也慢慢展开。
他离家的时候,会做西红柿炒鸡蛋,会煮阳春面,甚至还会做鱼排,饿不死自己是肯定的,我也已经很满意。在大学宿舍楼,他一个人生活,吃的方面凑合凑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从不唠叨。
在机场和他相聚,彼此之间竟然有了那么一丝陌生的感觉。年轻的男孩子,还在不断地生长,独自放飞了半年,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男生。
当然,陌生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们欢欢喜喜地往城里走,他很自豪地拍着胸脯,“我对学校附近已经很熟悉了,老妈想去哪里,我当导游!现在,带您去吃日餐,超级好吃哦……”
我笑眯眯地点头,跟随他的脚步,突然想起半年前,我还是那个研究地形,带着他四处奔走的人。而如今,却悠闲地享受被照顾的幸福。
2,
午餐很丰盛,日餐厅一如以往的精致,我们聊了很多,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他的生活差不多已经被我捕捉完全。
之后,我们随意地逛了逛街,小朋友看似随意地邀请我去他的宿舍吃晚饭。
“哦,你打算露一手?”我笑眯眯地问他,多少有点儿玩笑的成分。
没想到他很认真地回答:“我买了鲜豆腐、日本海菜。另外,我事先包了饺子。”
“啊?饺子?”我很是吃惊,和大多数餐品相比,饺子的制作方法可绝对算不上简单。
看到了我的狐疑,他突然就笑了,浓密的眉毛上扬,眼睛里有星光闪烁,他的脸映衬在午后的湛蓝天空中,好像一副画。
“饺子皮是在中国城买的,那个品牌很有名,筋道、煮不破,我是问了一位阿姨知道的。”
他一脸得意,看那表情就知道后面还有更多的玄机,“至于说饺子馅儿,那更有学问了。我问了一朋友的老爸,人家是北京一知名饭店的大厨,全程指导、倾囊相授,绝对惊艳!”
说完这些,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瞬间回到了过去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儿。
我也笑了,忍不住想说“你就吹吧……”,却硬是说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3,
悉尼大学的这栋宿舍楼有十二层,超过500名学生住宿。在地下一层,有一个很大的厨房。清一色不锈钢餐柜、灶台、水池,设施齐全,场面壮观。
但是,真正使用厨房的学生却很少,就餐时间通常稀稀拉拉的几撮人,大多数都是情侣。
半年的时间,儿子的厨具还是置办了不少,应付简单的煎、炒、烹、炸不在话下。我很谨慎地视察了一圈,发现一向苛刻的自己真的很满意,完全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在他的单人宿舍,有一个小冰箱,冰箱里有一个小小的冻室,大概可以放进去2个普通饭盒。在我抵达之前的一天,50来个饺子已经乖乖地躺在了里面。
端着一盒子餐具和食物,我们下楼进了大厨房,里面有些火眼上已经炖着锅,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准备晚餐。我们随意找了一处,架上铁锅,注入清水,准备下饺子。
习惯了在厨房里的操持,我挽上袖子,洗干净双手,拿出一包饺子,撕开塑料袋,才惊讶地发现,所有的饺子都结结实实地冻在一起。而且,只看那些相互盘踞的样子,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它们在刚刚被包好,就贴紧在了一起,以至于每一个的形状都委屈地让步给紧贴着的另一个。
“你是不是直接把饺子都装在一起,然后塞进冰室的?”我用手掂了掂一整坨饺子,它们丝毫没有想分开的意思,坚硬而冰凉。
“难道不是这样吗?一包好就得冻上啊?”儿子看着我徒劳地在案板上磕打了几下,一脸困惑之余,涌上一丝不安,很显然他也意识到,面前的饺子冰坨和熟悉的速冻饺子全然不同。
“是需要冻上,但得分开一个一个地冻好、冻硬,才能够装在袋子里。”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但我还是盯着眼前的饺子冰坨,尽可能温柔地回答着儿子的问题,脑海里却已经显现出接下来会出现的状况。
儿子咬着下嘴唇,用手指戳了戳那硬邦邦的“怪物”,他的表情已经从得意变成了失望,我觉得如果时光倒流十几年,他说不定已经泪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