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木棉
~~陳墨
这几天心里颇为不舍。妻子抱着谦儿在一旁指点我收拾着散乱的东西,我又将远程,而这远程又是从微笑地与家人们挥手,离开故乡开始。忽然想慢慢地离开走过无数遍的故乡,选择到县城再上高速,在这“春分”的日子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把。雾雨渐渐地散去,村道旁悯农们已经脱开雨具,远远看去田秧已插小半;一些老农们已不复当年精力,坐在田埂点起了烟,望着脚下的水田,可能在得意自己的劳作、可能在叹息自己的孤单。我缓缓地点着油门,开着车往前。
沿着324国道,这是一条平时异常多货车奔忙的两广交界,今天却略显安静,道路两旁,种着许多树,高低不一,矮的是紫荆花树,还未到花期,但也是绿绿的,特精神,小时候我们一直都叫它大豌豆。在紫荆花树隔远远的会有一株株、高高的“光膀子”—一木棉树,在这太阳用浓雾当遮羞布躲在梧桐屋内灰灰郁郁的天气里,树上红艳艳的木棉花给这天地增添了暖意。
车上只有我一个人,而时针已拨到12,我只能嚼着槟榔,放着音乐来抵抗困意。虽然有点上头,可这一片空间好像是清净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爱热闹,朋友都说我是个暖场小王子;我也爱清净,放肆的胡思乱想让我欢快。像今天,一个人在这红艳的木棉花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又是曾经的游子。上午的离别,未来的迷茫,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欣赏着路边的木棉好了。
笔直粗壮的主杆上,延伸的是细细的枝丫。枝丫歪七扭八的,像惊蛰把魔法女巫的头发炸开一般。光溜溜的枝丫上,缀满着圆圆的蒴股,有的豪放的绽开花瓣犹如相思的芳心,诉说着一腔热情敬慕相思的爱念;有的还紧紧的抱着,像是害怕春的寒,期待您的暖。放下车窗,伴着丝丝雾气送来缕缕淡甜,仿佛儿女们传来的往日欢声、昨日笑语。这时候粗糙的枝丫被雾气油的光滑,汇聚到末梢的木棉花,像吃胖一般,它缓缓地坠落到树底下。本是树上肩并肩密密地挨着,现变成在地上散落地躺着,这便宛然有了一些“葬花”的意境。
可能老天爷也觉得“无处可留春”过于伤感,便让太阳掀开一缕薄纱,日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印在这朵朵花上。薄薄的白雾如春油一般,让木棉的枝丫和花仿佛从一副留白的水墨画直接变成鲜艳的油画;又像古老的梧桐降临凡间。虽然日光未洒满大地,且天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但是光路确实铺通了;我以为这真是个好意头——冲破世俗之迷雾,煦色韶光往前行走。日光是沿着雾气贯穿过来的,落净“衣裳”独留“心”的木棉花尽收眼底;绿油油茂密的紫荆树叶挡着地底下不可见一丝暖意,只有树底滋生的蚊虫,峭楞楞如鬼一般。但反过来一想,绿油油的,紫荆树的繁茂的矮叶,却更像为了木棉花盛开做的绿叶,巧夺天工般自然。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道路两旁树底下的木棉花却甚少看见,是都长在了树上吗?往前才发现,远远近近,三五成群的都是人,原来老妪们带着孩童在路边伺机而动拾捡木棉花。这些人让孩童们提着袋子在树底下往田地方向捡;而路沿的由老妪们负责,甚者看到有些已经在路中间,有些挨路过的车辆碾压过,他们弯下腰翻看后,还漏出甚是可惜的神情。他们的家人都会担心吧,也可惜可能不在身边担心不到。记得小时候问大人们这种红艳艳的花叫什么?大人们讲,这是“英雄花”是奔走在两广劳作的“铁骑”们用鲜血染红的,最后严厉告诫我们不能在公路边玩耍。但我们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也只能按着大喇叭,缓慢地往前。
忽然想起木棉花的药用来,有清热利湿,解毒的作用。想我这种解不了热气的肠胃,应该也是适用的,我需不需要也去拾捡一点。这样想着,不觉已是要到高速路口;缓缓地经过避震带,栅栏升起,我也该提速了。
二零二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