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23点客人

我经营的冰品店并没有能在这个炎热难捱的夏季宾客满座,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些熟悉面孔,朋友的朋友来捧场,朋友的亲戚来光顾,也罢,维持生计足以,当初开这个店也不过是徒个自由清闲。

生意一般也就没有雇佣太多的店员,平时就我和小夕打点,小夕是同事亚兰的远方亲戚,机灵乖巧的一南方女孩,22岁,刚来时,羞涩内向,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半年下来,却已变得八面玲珑了,连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和这个城市的女孩子无异了,爱发嗲,却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十分愉快。闲暇之余,便会拉着我一起非常不礼貌的对店里的顾客品头论足,更喜欢对帅哥犯花痴,不过也多亏了小夕,我的生活才不至于在没有田鑫陪伴的日子里那样的寂寥、孤单。

周末或晚上,田鑫下班后有时间也会来帮忙,一切都还顺心顺意。

渐入炎夏,店里的生意虽然仍然谈不上宾客满座,但是也让我和小夕忙的不亦乐乎,深夜23点还有客人,虽然人数不多,寥寥几个,但是我们还是得打起精神,陪了笑脸热情招呼。其中有位男士几乎每天深夜23点都会准时到来,也不过是简单的要杯冷饮,便就坐到午夜,奇怪的让人着实摸不透,连着一个月都如此。更奇怪的是据小夕说这位男士还曾经认真的打听过我,貌似和我挺熟。

然而,我实在没有太多印象,男人来了数次也未曾正面和我打过招呼,每次小夕又抢着为其服务。男人有着一张俊朗年轻的面容,颇有点像我欣赏的“音乐才子”王力宏,但我实在不曾记得与他有过交集,便也没有十分在意。

再想想也没有觉得多奇怪,想那会儿我和田鑫谈恋爱旅游到丽江,在一家风情客栈住了大半个月,也没少打听客栈主人的事,只因与客栈主人是同乡,据说他放弃了去国外工作的大好前程独自跑到丽江盘下一间客栈经营,我好奇客栈主人肯定是藏着故事的人,于是便多次向店员私下打听。仅仅好奇罢了。也许该男土也一样,随他吧。

6月6日,死党大婚,嫁了个海南地产商,转眼间阔气十足,不仅举家都迁往了海南,还将往返机票快递过来,强烈要求我必须出现在她婚礼上,要不然断绝来往,确实够狠,明知道正是忙得季节,添乱不说还让我没有退路。

告诉田鑫,田鑫说去吧,毕竟是姚琪(我死党)的人生大事,难得她如此盛情,一生难得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想想也不无道理,于是告假,临时新雇了一个女孩子帮着打点,想着过去万一逗留久了,店里小夕一个人怕忙不过来,田鑫便也顺道说这段时间也够累的了,不妨过去也给自己放个假,玩好了再回来。

我笑笑,到时候再看吧,自己的店宛如自己的孩子,离开一天都想念,哪里舍得逗留太久。

可事与愿违,想着早点返回却偏偏不能如愿。婚礼过后,姚琪把蜜月旅行都推迟了,扬言要和我渡过最后的单身时光,陪着我将海南的大街小巷,天南海北玩了个透,前前后后尽然逗留了大半个月。

终于看着姚琪甜蜜的和老公飞往马尔代夫度蜜月了,我才安下了心。我们寝室姐妹四个都有了归宿,我和其他两位都已经嫁作人妇两年之多了,这次姚琪的婚礼那两位都因为要在家带孩子不方便,礼到人不到,姚琪才强烈要求我必须到,扬言必须要有一个好友见证她的幸福。

是呀,她幸福了,我们也就幸福了。她可是最难定下来的一个人,她都能想到去结婚安定,那必定是真幸福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飞回了所在的城市。先前还担心没有我的日子,小夕会不会手忙脚乱,新来的女孩子也没有经验,会不会搞的一团糟,可让我刮目相看的是小夕不但没有手忙脚乱,新来的女孩也己驾轻就熟,她俩的配合,短短半个月竟己让营业额小有增幅,不得了,也不枉我带了一串紫色水晶项链给她。

“宁宁姐。”

一回来小夕就大呼小叫的将我拉进休息小屋,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单独告诉我。

“宁宁姐,还记得那个像王力宏的深夜23点男人吗?” “呵呵,深夜23点男人,这称呼倒真是形象而贴切。记得呀,他怎么了?”我边收拾着衣物,边不咸不淡的问着。

“你不在的这两周,他都在找你呢,敢情你们真的认识呀,你好没有意思,也不告诉我,还装着不熟,也不知道给我介绍一下,明知我对帅哥抵抗力差。”:

小夕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的质问。

“我不认识他呀,真不认识。”你还真是冤枉我了。

“真不认识啊?那真奇怪,你不见了,他特别紧张着急的问你的去向。”

“他,紧张,找我,不会吧?”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自己都很迷糊。

“我觉得他每次来肯定都是为你而来的。”

我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那要不,今晚他肯定还来,你自己去问问吧,我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嗯”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23点一刻,店里的客人都己散场,我犹豫着是继续等待还是就此打烊,小夕却不依不饶的非要我再多等会儿,该紧张的是我,可仿佛她比我更紧张。

23点28分,男人果然走进了店里。

看见我就站在门口,他竟然像放下心来似的长叹一口气,微笑着淡淡的说了声你好,便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依然要了一杯泰式冰咖啡,便没有多余的话,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变得特别明亮,带着些许温情,难道我们真的认识,是我健忘。

我终于忍不住走近他,面对他坐下。

我想问一下,我们是认识吗?

我先开了口。

“宁宁,我们确实认识,而且认识了已经有10年。”男人很清晰爽快的回答着。

接着男人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仔细瞧后认出这是我的高中毕业照,接着男人指着最后排的一个高大阳光的男孩,又指指自己。

陈凡,我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了高中时代,陈凡,那个我害羞的同桌,外表高大阳光,却十分的沉默寡言,他的理想是当一名消防战士,因为他最爱的外婆就是在一场火灾中离去的,这个秘密我是唯一的知情人,因为父母很早离异,跟着外婆长大的他在失去外婆的一瞬间便变得少言寡语了,人人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和他阳光的外表极其不搭,很少有人主动和他搭话,甚至在那个不懂事的年代还有很多暗自嘲笑过他的同学,只有我,用高中时代最流行的小纸条鼓励着他,开导他,也不知道是因了我的帮助还是高考的脚步在慢慢逼近,他也开始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似乎想要证明着什么,可是高考成绩不错的他毅然放弃了上大学,直接进了部队,我知道其中的原因,后来我们便断了联系,却没想到7年后能再重逢。

“可是,可是你的脸。。。。。。。”

说着,男人挽起了衬衣以及裤腿,我看见一大块一大块难看且吓人的伤疤,难怪大热天他一直穿得是长袖长裤。

这些都是在一次救火行动中留下的。

那场大火在当年夺去了几十条鲜活的生命,现在提起来还让人觉得可怕。

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迟到的安慰吗?太过于苍白,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我再次望向陈凡的脸。

“呵呵,你想说我的脸吧。”

陈凡爽朗的笑了起来。

“因为你喜欢王力宏呀,在进行整容手术的时候,我告诉医生说想要保持一张漂亮的脸蛋,脑海中便突然浮现起王力宏的样子,于是就这样了。”

我苦苦的笑着,我不知道陈凡这话是真还是假,我只知道在那场著名的火灾中生存下来确实已算是奇迹。

那次偶然在这家冰品店看见你便认出了你,而后就每次下班的时候路过不自觉的走进来,想多看看你,这些年在部队,发生了很多事情,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你,可苦于没有联系方式,你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勇敢的一个人,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当我下定决心告诉自已,如果让我再次遇见你,我一定会追求你的时候,便发生了那次事故,中间又耽误了好多好多时间,终于上天给了我一个再遇你的机会,可是你却已经结婚了,那么体贴入微的一个人,看着你幸福的对他笑,我很嫉妒,也恨自己的不够勇敢而错过了你。

“陈凡,你会遇见属于你的天使的。”

我打断陈凡继续要说下去的话,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更爱田鑫,亦如他爱我。

“谢谢你,宁宁,但是我想这一辈子我可能只会一个人终老。”

陈凡突然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冰咖啡,起身告辞了。

我瞥见陈凡眼里一闪而过的泪花。

后来我知道在那场大火的营救中,身负重伤的陈凡再也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那一刻,泪水便不停的掉落,上天怎么可以这样的不公平呢?

那晚之后,陈凡再也没有来过冰品店。

有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在深夜23点左右走到门外。

都说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祈愿在接下来的日子当中,陈凡能一切都好。

接近午夜,一阵凉风袭来,还未散去炎热的季节我竟觉得有点过于凉了。

背后有人轻轻将一件薄外套为我披上。

田鑫。

转过身,田鑫将我拥着走进屋子。

“宁宁,该休息了,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不会有客人来了,小夕也去睡了。”

我没有告诉田鑫遇见陈凡的事,也没有提过高中的那些关于陈凡,关于我的过往的往事。

我只知道我爱田鑫,我们会一直幸福的相爱相携的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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