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饭时间段,同一时区的人们,生物钟都是一致的,大家不约而同出来觅食。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各种外卖订单。
这里是老字號一条街,時代的见证,成为了老市区的标志景点。来到一处游玩地,怎能少得了品尝当地传统美食。
街道的中心部位,是一家粉食店,顾名思义,招牌是粉,外加各种點心。没有落地窗与桌布,没有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员,没有精致装帧的菜谱集和银光闪闪的刀叉。门前不存在排队等位出票电子设备,只有门边的柜台,“归零,加,加”计算器在啪嗒响着。
你去过街边小吃摊嗎?没错,就是你能想象到的关于路边摊的一切。四方桌、塑料椅,店铺里的座位不能满足客人需求,唯有向门前的路面延伸。没有人在意你是一人食或是结伴而来,拼桌是见怪不怪的现象。
周边站着许多等位的游客,刷手机的同时,隔三差五关注着旁边用餐的客人。白瓷盘里的食物在递减,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等待的客人都会关闭手机屏幕,将手机放入口袋。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餐桌,他们不是饥饿,他们的目标是一张桌子和属于自己的座位。稍不留神,用餐完毕者一起身,凳子就会被旁人給占有。
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是一对母子。儿子身上背着尤克里里,两碗粉、一碟芒果糕。小朋友放下手中的勺子,路人皆以为看到了美食的曙光,终于可以歇歇脚。母亲开口了,不能浪费食物,多吃点。餐桌上只剩下芒果糕了,很快就有座位了。小朋友进食速度愈加缓慢,这是饱腹的信号,足以说明这餐很满足。母亲和儿子在聊天,从神情里猜测应是总结分析儿子近期学习状况。看来这对母子还没有立即腾出座位的打算。旁人很失望、很焦躁,但没有正面表现出躁动不安。
恰恰是这家老店,吸引了众多的客流量。大马路上停着私家车,里面坐着等位的客人。
或许这是每个人生命里最为耐心等候的時光了。争分夺秒的现代人,挤地铁公交,不停地催单,浸染在快餐速食里,不能忍受一阵十几分钟的暴雨,宁可狂奔在雨中,也不静候在避雨棚,此刻竟安然守在这家老店门前。
那些走得太快而跟不上的灵魂,汇集在这此刻格格不入的旧时光里。
我也想一睹老店美食的风采,但是我不急,我可以选择错过高峰期再来尽享美食時光。我绕过了老店,来到了附近的公园。
公园凉亭处,花白头发的老人家们在唱戏,这是属于他们那个年代才能体会的文化。我听不懂他们的韵律,但着实体会到了当中的淡淡悲凉。
我望着湖面,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成长记忆里的老店,许多手工作坊都已经关闭了。你等待了一个钟才能品到的手磨芝麻糊,当你再一次想起时,它们在時光的打磨下,已经成为怀念的味道了。也许是店主老了,也许是入不敷出,也许是時光淘汰,工匠精神的灵魂如同耳畔飘荡的戏曲,无处可依。
将镜头切换到唱戏的老人家前,我思考着: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到了这样的年纪,是否也能如此洒脱,潇洒地唱着我自己的歌曲,无所担忧,看淡一切周遭,毕竟我们终会淹没在時光里。
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此前游湖時,同行一位穿着时尚的靓阿姨说了句玩笑话:旅行就是一路拍拍拍,花钱来买几张属于自己的照片,不然谁还有这闲工夫消磨時光;从自己待烦的区域到别人待腻的地方去,不如在家躺着睡觉刷剧自在。拍完就走人,难不成你们还以为有机会故地重游。
这里的地方,许多人都只会来一次。怕是以后翻着手机和相机里的照片,空留下怀念的心情。你所能定格的画面,都属于旧時光,時光沉淀的灵魂,你带不走。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回头,发现旁边是不相识的老奶奶,兴许是唱完了一出戏,中途休息。
“我只是在想,小时候的我们真好,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就像您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只须及时行乐。曾经的日子多么欢快啊,现在却得考虑一切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年轻人,時光不是用来怀念的。”老人家悠悠说了一句,就参与到下一曲目的演唱中了。
我想起了那碗还没吃到的正宗老店招牌粉。回到店门前,恰好有客人离开座位,顺理成章我就顶上了。老板娘是中年妇女,笑脸盈盈,拿着一块蓝色抹布,利索地收拾好桌子,礼貌地跟我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我以为,这家众人慕名而来的老店,完全有威望不向客人放低自己的姿态。然而,我受到了友善的待遇。
在時光的长河里,不符合发展潮流的存在,必然会遭到淘汰,但是附着于其后的灵魂,必将以另一种方式遗留下来。
我吃完了眼前这碗真材实料的粉,满足地离开了,回到了老人家们唱戏的地方。他们已经散场了。我离开了那里,而他们明天会继续归来,唱着可能我永远听不懂的戏曲。因为,这是時代的魂。
我只是老店、老街、老字號的一个过客。唯有時光,是历经沧桑的见证者。
体内的食物在消化吸收,身体细胞在新陈代谢,灵魂在更新换代。
時光,它从来就不是用来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