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闲人和闲诗
文、图 / 网风
天气预报连续多次预报有雪，可今冬这雪却如婚礼前待嫁的新娘，迟迟不肯掀起盖头来，羞羞答答就是不露“尊容”。
今早，送完闺女去学校，见又无雪踪，顿时失了兴致，折返家中立即钻进被窝，来个懒觉“回笼”。孰料，单位一个电话通知出差，于是，迅捷穿衣起床，迅捷钻进单位等候的小车，箭一般驶向300里外的另外一个城市。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下午4点多返程的途中，天空开始飘起零星的小雪花，2018年的第一场雪尽管姗姗来迟，但终究还是来了！
夜晚接闺女到家后，照例伏案读书并练习文字，借着室内的灯抬头看那室外时，隐约可见那翻飞的雪花在窗外飞舞，有些雪花飘落到窗子的玻璃上后，旋及悄无声息地融化成了水滴，顺着玻璃一滴、二滴，然后汇聚成一小股一小股向下流淌……
我的心连日来悠闲如这漫天雪花中的一朵，甚是静谧与爽朗。每日里一边辅导闺女，一边阅读、习字和练习文字不停，身心愉悦，善感而又多情。而之前则不同，心中总是雪漫天风雪弥漫飘，纷纷扰扰个不停。
这使我想起苏轼《承天寺夜游》的末段：“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很多人将此句中的“闲人”理解为无所事事的人。这大概是受了了解苏轼“乌台诗案”遭遇的影响，误以为是苏轼被贬后心情郁闷、情绪低落时怨愤之情的流露，其实这多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疑，也是不能客观、真实、全面了解苏轼的人生和胸怀之憾。
时间能冲淡世间的一切，而每个人在历史的长河中都不过微若浮尘。元丰2年发生的“乌台诗案”对于苏轼来说，浑如一场恶梦，而梦后的黄州贬谪生活，使苏轼在逐渐清醒地认识到并接受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的现实后，很快有了清醒的认识。有了清醒的认识人才能活得豁达与超脱，活得明白与坦诚。当苏轼渐渐从具体的政治哀伤中摆脱出来，他也就开始踏上重新认识社会、重新评价人生意义的旅程。兼济天下需要外事外物的辅助，但依脱大自然的宽慰和个人的修养，人还是极易“独善其身”的。于是，苏轼讽刺的苛酷、笔锋的尖锐以及紧张与愤怒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融入天地、融入自然的光辉温暖，一种化育万物的亲切与包容，透彻而又深刻。他不再执著于“奋力有当时志世”，而是期望“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当他携友遨游赤壁之时，面对“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自然而然就发出了“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的感叹，这具有灵性的文字极易激发成人的共鸣。即便不被世人所理解，苏轼仍愿飘然独立，做一只孤鸿：“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而“乌台诗案”4年后的这次“欣然起行”，陶醉在“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美景之中的苏轼，又怎会有闲心哀叹命运的不济呢？
想起“乌台诗案”对苏轼的不公，想起秦桧强加于岳飞的“大概也许有”的罪名，想起因“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遇斩的翰林官徐骏，想起禁烟大成后被罢官的林则徐，想起保卫京城功成后被杀的“救时宰相”于谦……造化弄人，有时候觉得不仅仅是人生，就连历史都令人觉得既好气而又是好笑。
脱身名利从主观上来说有应该有三种态势，一种是主动，一种是被动，还有一种是半推半就。第一种如陶潜陶渊明的辞职不就；第二种如王维王摩诘、白居易白乐天的半官半隐；第三种就是苏轼苏东坡的这种被贬被谪了。既是被动，就有无可奈何，在当时的境况下就会摆脱的更为彻底，就会倒逼着苏轼将精神寄托的对象从名利事业而暂时转移到大自然或是艺术之中。换个角度，对统治集团的疏远，在精神领不能不无它的积极意义所在。不然，在阴晴不定的自然之中，苏轼怎么会生出“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之叹呢？
闲情逸致与闲愁最苦有着天壤之别。古诗中因闲生趣或是因闲生愁的诗句俯拾皆是。一个“闲”字里不知包罗了天地间的多少玄机。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人闲始见花开花落，夜静方觉一山空空如也，这是平静安适之闲。“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有约不来又过夜半，灯火渐弱而思念愈淡，敲敲棋盘听听回音，这是高雅之闲，浓浓的友情夹杂着淡淡的遗憾。“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儿童、柳花总给人勃勃勃生机，使人惦记起这尘世单纯、简单的幸福，这是最朴素的“天伦之闲”。
“官身几日闲，世事何时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不曾有过向生活请假的念头？谁不想每周偷得几回“半日闲”？去看看那众鸟高飞尽，去品品那孤云独去闲。“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仔细体会，多么诗意万千，多么洒脱自然！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但拾闲趣，莫负今生。
2018.12.11夜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