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白云之上,凌冽寒风呼啸而过。虽已是春日,可云头半空中却依旧未褪却冬寒。银发尊神今日未着紫袍,而是一身淡雅的白袍纱衣。他披着件硕大的斗篷,亦是纯净的白色,底纹隐隐可见,在日光照射下泛了一片模糊的银色。这套衣裳是昨夜凤九替他准备的,说是怕他冻着,所以找衣官给他置办了件御寒的披风。东华觉着挺高兴,一高兴便就有些飘飘然外加情不自禁。情到深处之时,即便是东华帝君,也难免会有克制力缺乏的时候。于是,他们便就错过了今日的早膳。
衣襟处钻出了颗毛球似的红色脑袋,复又缩了回去。东华低头望了望,遂拢了拢衣襟。
“乖些,再睡会儿!”
凤九缩在他的怀中,舔了舔爪子,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正当她心满意足地打算睡个回笼觉之际,她一愣,灵台即刻恢复了清明。现在是什么时辰?她这是在哪儿?不是说好要一起吃早膳再出门的吗?
“本帝君见你睡得熟,叫都叫不醒。”他睁眼说瞎话,“本帝君是个重诺的神仙,既然答应了要陪你吃早膳,再同你好好道个别,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可本帝君赶时间,所以只能揣着你上路了。”
凤九愣了好几愣,寻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东华揣在衣襟里带着去办事了。她复又钻了出来,仰着脖子,眨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欣喜若狂。
银发尊神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遂扯了斗篷替她挡住寒风,“昨日你如此伤心,好似本帝君虐待你似的。我仔细想了想,这趟要办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听话,不乱跑,倒也不至于会碍事。”
猛点了几下头,凤九探了脑袋就往他清俊的脸上舔了几大口,还蹭了蹭他的颈窝。
“开心了?”
她点头如捣蒜,在他的衣襟里有些情不自禁地雀跃。东华从墟鼎里拿了几块糕出来掰成小块喂她,凤九欣然接受,吃得不亦乐乎,过去几个月的郁郁寡欢散得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他们一路往南,跃过东荒地界后,云头便直直下落,却依旧四平八稳。将她推回衣襟里,东华搂得她更紧了。凤九很是乖巧,蜷缩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一阵叫人难以忍受的严寒过后,空气渐渐温暖了起来。
“我们到了。”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她便被塞了颗药丸进嘴里。凤九还没回过神来就囫囵吞了下去,她呆了呆,仰头望向东华。
“你可知这是何处?”
狐狸脑袋四下转了几圈张望了一番,她摇了摇头。
“这处是冥界。”
一个哆嗦,凤九差点没吓尿。
“就知道你胆小,所以提前给你吃了颗保胎丸。”他依旧紧紧抱着她,没有松手,“这处的孤魂野鬼是多了些,可他们伤害不了你。”
他缓步向前,远处巡逻的侍卫已是堂皇跪地叩拜。不远处便是忘川河,腥风扑面,蛇虫横行,零星的曼珠莎华开得烂漫。凤九的心砰砰直跳,缩在东华的衣襟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叶小舟朝他们而来,舟上的船夫已是放下了船桨恭恭敬敬地行礼。
“恭迎帝君仙驾。”
白衣银发的尊神遂就上了小舟,仙障即刻拢身。
“帝君驾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帝君海涵。”他这才起身,重拾船桨送他们渡河。
“司主可在幽冥司?”他问道,幽幽清语荡在忘川河谷,缥缈空灵。
“回帝君,司主说这几日帝君必来他这处串门,所以一直待在府邸未有外出,也吩咐小的在此恭候。”
东华点了点头,未有再搭话。凤九待在他的怀中,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不敢出声。
忘川河水涛涛,小舟却行得稳稳当当。紧绷的心渐渐舒缓,凤九依偎着东华开始觉着有些无聊。她扯了他一缕鬓发开始玩了起来,小小的身躯有些按耐不住地扭动翻滚。
“乖些。”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爪子一松,凤九夸张地捂着被拍了的地方,嘴里呜呜哝哝,好似受了委屈一般。
“帝君的这头灵宠可真是顽皮。”船夫打趣了一句。
浓眉一挑,银发尊神的语气明显冷了几分,“她是本君帝后。”
身形猛然一顿,船夫诚惶诚恐。奈何他们正行在忘川河上,水流湍急,他也不好收了船桨跪下来。低了头,船夫谦卑地认了个错。
“小的眼拙,还望帝君恕罪。”
“罢了。”他简单应了一句,便又不说话了。
半个时辰过后,他们终是抵达了彼岸。河岸上已经立了好些侍卫,他们中间为首站着的,便是一身黄袍系着黑色腰带的谢孤栦。
“帝君都多久没来我这幽冥司了!”说话间,他便迎了上去,“那魂……”谢孤栦刚想说事便瞬间收了口,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中衣衣襟口露着的那颗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他指着那处,问道,“这位是?”
东华唔了一声,遂就把凤九给掏了出来。一大把招摇的狐尾随即暴露在外,垂在半空,谢孤栦忍不住抬手仔细数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
狐尾调皮地晃了几下,叫谢孤栦前功尽弃。聚精会神地,他又从头数了一遍,加快了速度。
“二,四,六,八……”他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哎呦呦,这不是帝后娘娘嘛!失敬失敬!”
九条尾巴随即缠上了东华的胳膊,凤九有些怯生。
“九儿,这位是幽冥司司主谢孤栦。”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遂抬了一条前爪摇了摇,算是打了个招呼。
被银发尊神引荐了的司主只得跟着也抬手摇了摇,同那头金贵的九尾红狐也打了个招呼。其实谢孤栦挺好奇。相传东华帝君的这位帝后被誉为四海八荒第二绝色,他委实想见一见庐山真面。遂不禁想起了三年前东华帝君大婚这件轰动六合的事情,有说天作之合的,也有说他为老不尊的。那时,谢孤栦怀揣着一颗八卦之心守在府邸日日等着九重天的人来给他送喜帖。可左等右等,一直到大婚那一日他都未有收到半张喜帖。幽冥司的司主本以为凭借他们的交情,东华定会邀他去喝那杯喜酒,可事实却无情地抽了他一巴掌。后来,心里委屈的谢孤栦还是没忍住,遣了个人送了封书信去太晨宫,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忘川河畔幽冥司里同他下棋的谢孤栦。一个月后,他收到了回信,只有两个字——“记得”。东华说还记得他,叫他倍感欣慰。于是谢孤栦趁热打铁又捎了封信去,说自己连贺礼都准备好了,问他为何不请他去喝喜酒。这一回,仅仅两日之后他便再次收到了回信。信里措辞非常简单且直白,说因他是冥界之人,晦气得很,怕冲了他大婚的喜气。又说既然贺礼都准备好了,自然也不好推辞,请他派人送去九重天。想到这处,老谢顿觉胸口堵得慌。那紫衣裳的神仙怎不嫌弃他这幽冥司送出来的东西晦气了?不请他喝喜酒也就罢了,事后竟还厚颜无耻地明着问他讨要贺礼!果真任由时间流淌,苍海沧田,不变的还是东华的脸皮厚度。复又瞧了瞧被裹在白色斗篷里的红毛狐狸,谢孤栦剑眉一扬,觉着今日自己可算是逮到机会捞回些本钱了。既然贺礼都出了,自然不能白出。先让他补看几眼新娘子的真颜,就当是抵了三年的利息吧!毕竟东华向来把他那娇妻藏得好,这四海六合八荒,又有多少神仙能有幸得见一回呢!浅浅作了一揖,谢孤栦奉承道,
“帝后毛色如此上品,想来定是生得倾国倾城,帝君好福气!”
东华嗯了一声,“帝后有孕在身,长途奔波至此,也是累了,需得休整片刻缓一缓。”
黄袍的司主身形一顿,遂就意识到自己又要破财了,且这回破出去的财大约也是连一顿满月酒都换不回来的。谢孤栦倒也不是吝啬这么些个贺礼,只是觉着自己同东华几十万年的交情,他总是如此瞧不上他这冥界还敲诈他钱财,有些不讲情义外加不厚道。悻悻然,他勉强自己装作欣喜若狂的形容,尽心尽力地给那位不上道的老友道了一连串的贺词,还亲自引他去厢房歇息。
谢孤栦的府邸虽就在幽冥司内,离忘川河不远,却依旧要行一段路。这些年,冥界轮回平稳,他也有余力来搞了搞建设。原本贫瘠的黄沙土地之上,已是铺了一条金沙石的小道。小道两旁,灌木苍绿,叫这昔日阴森荒凉的不毛之地有了些生气。
光辉洒在脚下的金沙石上,金光灿灿,异常惹眼。银发尊神皱了皱眉头。
“多年未来,你怎把这处弄得如此俗气。”
东华帝君的一句话,叫原本还心情不错想要显摆几句的司主顿了脚下的步子。他低头瞧了瞧脚边,复又望了望周围的葱绿植被,不确定道,
“你觉着……俗气?”
他嗯了一声,“瞧着挺不习惯。”
谢孤栦微微低下头,面子有些挂不住。心道,东华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给他留面子,竟在大庭广众下便就如此直白地贬低他的得意之作。心情低落,他迈了步子跟上了那个没眼见的神仙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幽冥司的主人将那位九重天来的贵客领至府邸南边的一座雅致院落。庭院里,小桥流水,亦有一座玲珑假山。山体北面,涓涓细流汇入一方池塘,塘中荷叶青青,尚未有待放的花骨朵成型。黄袍司主将那位难伺候的祖宗安顿妥帖后便就迫不及待地作揖告退。
回到自己的书房,谢孤栦这才舒了舒心,顺便舒了舒筋骨,躺在软塌上往嘴里扔了几颗煮毛豆压压惊。婢女给他倒了杯温热清茶,他满意地喝了几口,漱漱嘴洗洗牙。
“你倒是悠闲!”
远远飘来的一句缥缈仙音叫谢孤栦喷出半口茶,而剩下的半口则积在胸口呛在喉咙处。他猛咳了几声,咳嗽声震得屋顶仿佛都抖了几抖。他面色通红,红得有些发黑,也不知是被呛得还是被吓的。白色云靴踏入正殿,伴随着一阵冷飕飕的无形仙气,叫周身空气都寒了几分。银发的尊神往客榻上一坐,便就喝起了茶。一边喝,一边还朝他瞥了几眼。
“冥界阴气重,你也是该小心些。印堂发黑至此,怕是再这样下去离魂体寂灭也不远了。”
方才好不容易顺上一口气的谢孤栦顿觉胸口一堵,咳得变本加厉了起来。
东华帝君幽幽一叹,旁若无人地继续喝茶,等着他咳个痛快好开始说正事。
咳了半晌,复又顺气顺了半晌,终于缓过来的司主已是瘫坐在软塌之上。灌了几口已是凉得差不多的清茶润了润生疼的喉咙,他这才打起了些精神准备来说说眼下的这桩事。东华这个人,自他还不是个神仙的时候,谢孤栦便就与他有了交情。无事不登三宝殿外加过河拆桥的陋习,他也早已习以为常。消停了七万余年,还真叫谢孤栦有些怀念当初被东华压着干混账事的那段日子。放下茶盏,他提了提精神,开门见山。
“那魂,我已经给你扣下了。”
“你还算机灵。”东华好整以暇,“七万余年不见,本以为你大约已是个老糊涂了,没想到这记性倒依旧不错。”
“我又不瞎,你取他性命之时,用你那把能闪瞎人眼的苍何做了个这么明显的标记,我若再没瞧见,今日我这双眼珠子怕是已经不在眼眶里待着了。”他微微一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还和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样记仇!对了,这个魔族人是怎么招惹你了?”
“他现在在何处?”银发尊神避而不答,直接发问。
“帝君不说,看来便是桩大事。”谢孤栦无奈一叹,“也罢……”他遂起了身,“那魂暂时关在十六层了。”
做了个请的手势,黄袍司主还算恭敬地跟在那一席白衣的尊神身后。
去那处的路,东华其实并不陌生,也无需他人带路。
白色纱衣随风飘扬,白色云靴亦是一尘不染。横溢的仙气叫孤魂野鬼不敢靠近,慑人的气场让途径之处跪倒一片。谢孤栦挺享受,遂觉着跟在东华身后委实有面子!
侍卫跪着给他们打开了大门,东华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进去。又是一路的受人跪拜,云靴所及之处血污遍地,肮脏不堪。空气中弥漫着锈味和腐臭的气息,亦有寒冷阴森朝他们袭来。银发尊神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好似习以为常。
一路上,东华帝君未有开口,谢孤栦自然也不好启话头扰了他的清静。沉默无语地走了十五层,待到立在十六层的牢门外时,银发尊神才终是开了口。
“你在这处等着便是。”
随后,还不等谢孤栦回应,门便就砰地一声在他身前关上了。幽冥司的主人愣了愣,遂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自家的地盘上被外人赏了个闭门羹,且周围还立着好些守卫。他委实憋屈,却又拿那老神仙半点办法都没有。再一次被过河拆桥的谢孤栦只得幻了把椅榻坐下,等待着里头的人把事情办完,再伺候他回去歇息,好尽了地主之谊,免得日后被他落了口舌,说他连待客之道都不懂。
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光景,谢孤栦的那位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朋友便就出了来。已是做好长时间等待的幽冥司司主从椅榻上跳了起来,对于他今日寻仇竟如此利落迅速而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完事了?”
东华唔了一声,理了理衣袖。
“这么快?”
“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帝君在里头与那魂魄共宿一晚?”
谢孤栦没趣地瘪了瘪嘴,收了椅榻,“你将他震得魂飞魄散了?”
银发尊神有睨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一丝毫不遮掩的嫌弃,遂就迈开了步子。
“倒是没有。”
“我以为你不会手下留情,便也没有为此人安排下一世的投生之处。”他思量了一番,“那我究竟要不要将此人入生死簿?”
“走罢!”他催促道,“你再磨磨蹭蹭,天都要黑了。”
“帝君,你好歹给个明确的说法!”
“暂时先关着。”
点了点头,黄袍的司主这才闭上嘴跟了上去。
今日这一趟委实迅速,叫他有点适应不过来。东华寻仇向来都是慢慢悠悠的,非要把吃的亏翻着倍地还回去才肯罢休。今日怎么就还赶时间了?陪他走路闲着无聊,谢孤栦便就琢磨了一番,遂就恍然大悟。东华这么急地赶回去,怕是为了家中怀有身孕的帝后!一时没能适应也没法接受,谢孤栦起了一身的疙瘩,还打了个哆嗦。这样的东华,哪里还是他昔日认得的那个东华!遂又是一阵唏嘘,浮于三清浮于红尘之上的东华帝君居家起来委实居家得有些瘆人,叫谢孤栦觉着自己几十万年来对这个神仙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因是老友重聚,幽冥司的主人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饭桌上,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了新娘子的样貌。惊叹之余,谢孤栦很是感慨。这一对璧人坐在一起,委实登对得很,光瞧着就养眼!带着姨母般的笑,他奉承了一句。
“帝君帝后驾临冥界,实乃谢某的荣幸!”
白衣尊神取了块鱼肉,低头开始剔鱼刺,没理他。谢孤栦脸色僵了僵,有些踌躇,遂就又硬着头皮奉承了一句。
“帝后生得如此沉鱼落雁,帝君艳福不浅啊!”
东华继续折腾碗里的鱼肉,语气淡淡,“你有话就直说。”
在自己家设宴款待还只能坐下座的司主咽了口口水,讪讪道:“帝君帝后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住几日。下月初二便是亡魂节,城里会举办灯会和庙会。帝后又是头一回来冥界,想来定会欢喜。”
“你倒是挺会拍马屁。”他将鱼肉放进了凤九的碗里,“可本帝君不喜热闹。”
老脸又是一僵,马屁拍错了地方的幽冥司司主有些尴尬。
凤九观了观两方脸色,很是时候地打了个圆场。
“我倒是头一回来这晦气……呃,不,是阴气重的地方。”她放下了碗筷,“没想到冥界竟也会有灯会和庙会。”
尴尬的氛围稍稍缓解,谢孤栦客客气气,“帝后娘娘,冥界虽是执掌轮回之地,却也同仙界与凡界一样,生灵万万千,自然也少不了消遣娱乐。每日同魂魄打交道确实晦气,所以才更要想法子找乐子,不是?”
呵呵一笑,凤九应和道:“司主说得在理!”
“帝后客气,客气了!”他拱手一揖,“那就这么说定了?”复又怕那主座上的神仙横插一杠,于是谢孤栦又加了些筹码,“我这幽冥司简陋,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帝君帝后莫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司主客道得很!”凤九端着一副好架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东华瞧了他们几眼,遂就夹了个鸡腿,“帝后吃不得辛辣,从下一餐开始,便就不要再上这些重口味的菜了,换点清淡的和补的。”他开始拆骨头,“厢房里添两个香炉,再多添个梳妆台。这处晦气,阴气也重,被褥也再多备一条。”
谢孤栦连连道是,心里却暗道这老神仙还真是一点都不同他可客气,逮着机会就趁火打劫,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娶到了这么一位知书达理温柔和善的帝后!
这一顿款待,东华吃得委实相当慢。虽早已习惯了他慢条斯理还挑挑拣拣的一贯作风,可这一餐还是刷新了谢孤栦对他的认知。先伺候媳妇吃饭,媳妇吃饱了他才自己随便吃上几口。无酒喝、无戏看,这一顿饭竟也能耗上一个多时辰!谢孤栦觉着这两口子大约是平日里日子太好过了,才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回想了一下方才饭桌上的情景,他遂又打了个哆嗦,还觉着一阵发瘆。
东华帝君温柔起来,委实忒吓人了!
一口饭分成了三口,公务缠身的司主这才好不容易熬到了这顿饭结束。赶紧遣了侍女上瓜果,他寻了个借口便就先行离开。今夜,他怕是得加会儿班。也许,得连睡觉的时间也一并给省了。惆怅复又一叹,谢孤栦拿起了生死簿。若不是有事求于那老神仙,他还真是巴不得早些送那难伺候的祖宗走人,也好节省点府内的开销。
烛火通明,映在窗纸上,恍恍惚惚。夜空清朗,万里无云。他忆起了那一夜,那个让他至今无法忘怀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