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太宰治先生。
小年,此刻你在田间吧。
不用望着窗外,我也知道,所有的蔬菜都绿了,月泉的溪水也开始流动。
鸟鸣声也不小,白色蝴蝶飞舞。
你穿着铭仙,笑。
我在床上躺了两日,醒来的时候,面颊发热,双唇早已干的快要裂开。
只能喝些清酒解渴。
不做梦,也没有力气。
生了病,倏忽间想起友人说的话,
“神不爱你。”
神不爱我?真的是这样吗。
1.月泉
我离开月泉已经有些时日了,两年或许更多。
以前书也读不好,整日喝酒作诗,一副心比天高的样子。
早有人看我这半吊子模样不爽了,老师吹胡子瞪眼说:命比纸薄。
就冲这句话,我便暗下决心,可恶,是该走的时候了。再不走,我脆弱的命就见不到更多了。(人心总是贪婪的。)
我喝酒写作,可不是玩。
月泉,镇。
月泉什么花什么蔬果都有,就是人们埋头耕作,一点诗意都不讲。
我不是想混出个人样,只不过倦了,就想随心,去哪都好,去哪都一样。
走的那日,就穿了件白色的单衣,上面绣着春樱暗纹。
小年来送我,木屐上还沾着新鲜的土壤。
“我想看,新的稿子。”她笑起来挥手。
要不,就当个小说家吧。
她说的,
我忘不了 。
2.世纪不安
后来到了京都就认识了樱井兄,他可算是小有名气的小说家,也算是我向往的人,也还算是志同道合。
不过他也沉迷声色犬马,小说家和我都是一个样子罢了。
他为我介绍了一些杂志社和不同的文人给我认识。
生活就是,小说和酒,京都的灯火琉璃。
我们整日坐在银座,我喜欢用手戳玻璃杯里褐色酒面上的球形浮冰。
一日他约我去泡温泉,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酒也有,友人也在,水温热的让人舒服。
就一味的做梦吧,我挥笔写下:“只要这座弘前城始终巍然屹立,大鳄温泉就不会舔吮了都会的残沥而宿酒难醒。”
颇为得意。
伤感也短暂搁置了。
“大田兄,前两日我去了月泉。”
我怔住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说起来,月泉也是你的故乡吧。”
我点点头。
“说来还是一个乐事 ,在一家小饭馆里,碰见一个女侍,像一个小丑一样逗人。”他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接着说了一堆,关于那个女侍的,像笑话一样丢人的事 。
我的耳朵听不清,一切都像温泉的水汽 ,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了。
小年的存在,就是我的存在。
可是神爱她。
善良是天赐的礼物。
3.人间失格——我这一生净是可耻之事。
不论活成什么样子,我还死赖在京都。
你不回来吗?月泉变化可大了。还听新内派的净琉璃吗?你若回来了,我给你做年糕汤。
小年给我写的信总是简短,她做事糊里糊涂 ,做人太过宽容软弱,总被欺负。
我也想当好人,哪怕总被黑暗吞噬,可做好人哪有那么容易。
高中在月泉读书时候,同学嘲笑我,
“你就喜欢和那个小年玩,人也会变傻吧。”大笑起来。
我生气,也只好故意疏远她。
我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了。
“小叶,别再逗笑别人了。感觉你不是真的高兴。”小年只是在放学后跟在我后面。
“你瞎说什么啊?”我被戳穿面红耳赤。
“那你今天陪我去…”她怯懦的开口。
“小年,两个人,就是两个累赘了。”
我是怪物的事实,
却想要不伤害别人。
睁开眼就不再回忆了。
我下了病床,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小年,有空来京都找我吧。”
我总想着和她当面道个歉。
想一起喝酒。
4.惜别
我总想起小年,我年少时的玩伴。于是就下笔写了篇小说叫《眉山》来纪念她。不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我提起她了,回忆终究空洞起来,变成脱落的墙灰。
她没有来过京都,我也回过月泉,不会重逢。
我们是靠书信断断续续联系的,友人。
小年的真实名字叫若叶。
像春天的叶子一样,
绿,清澈的,生机。
她高中毕业后 大学也没读,就去一个小酒馆里当了女侍,被客人欺负嘲笑也是日常。
最后好像是得了不可治愈的肾病吧,还很年轻,她应该埋在田间,被蝴蝶亲吻。
嘲笑,能为别人带去快乐也是幸福的。
我总这么想:
小年,
也是像神明一样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