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往饭馆的路上,只看到天空中,白云轻轻的飘荡;火红的日头,如同天公踢翻的熔炉,散发出巨大的热量,烘烤着天地万物。
路边的杨树,在烈日下如同受尽磨难的老人,依然昂首挺胸地坚挺着,树上的蝉儿时不时地鸣唱一曲,好像是为这种精神所歌唱,这精神,不正是祖祖辈辈的精神?
不大识字的父亲,自然不会想出如此优美的情景。只是多年后的我,对时光里的情景,一份猜测罢了。
父亲熟练的蹬着三轮车,轮轴与轮毂相互磨合,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如同为苦闷的夏日弹奏了一曲交响乐,好像是为苦难的乡亲们专门演奏的曲子,但她的心情,有几人能懂呢?!
对面迎来一丝丝微风,为汗水如珠的胸膛送去点点凉意,让人神清气爽。大概半小时左右,我们就来到饭馆门口,父亲停下车子,让我下来。
父亲已经先走一步,匆匆地进入饭馆。站在饭馆门口的我,只看到饭馆不大的房间,有几分破旧,门口的屋檐下,挂着一块被油烟熏黑的牌子,牌子上印着“河南烩面”四个大字。如此恶劣的环境,但不影响老乡们的心情,全然不顾卫生条件,苦难的乡亲们图的就是能吃个饱,便宜,划算。
门外的阴凉处,已经停满了车子,大多都是卖菜卖瓜的各类车子,车旁的铁篓,被晒的烫手,如同被火烤过一般。
馆内,已经基本座无虚席,在坐的都是方圆几十里的老乡,有卖瓜卖菜的,也有一些菜贩子。
他们三五老乡一起,光着膀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操着流利的河南话,吃着几盘凉菜,时不时讲几句荤段子,大家开怀大笑,口水飞溅,依然不影响彼此心情,都这样坐那里等老板做好烩面,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各回各家,离开了饭馆……
我跟父亲就在这样噪杂的环境里,每人点了半斤烩面。
后厨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在一旁麻利地甩拉着烩面片,女的在切菜炒肉,夫妻分工,忙着应付店里的乡亲们。
我跟父亲偏安一隅,在靠墙的地方吹着风扇,喝着开水,等待烩面上桌。
喝完一壶水的功夫,我们的两碗烩面做好啦。只见老板拿毛巾衬着烫手的碗,小心翼翼地端着烩面走过来,放在我们面前,便微笑地往后厨走去,忙其他的事情。
爱吃醋的我,况且醋又是免费吃的。所以我把饭桌上的半壶醋,倒入碗里三分之一,父亲也倒了一些,就快没了。
吃着美味的烩面,简直不能再幸福,那个时刻。随后父亲给老板付了饭钱。
之后的日子,父亲总是这样说。想吃烩面就跟我一起去城里,就当少卖个瓜而已,大概就五块钱。
在饭馆的风扇下,人也不知不觉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时间过得很快,等醒来的时候一看,饭馆的钟点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依然坐在三轮车车厢里,父亲依然蹬着车子出了县城南关,往回走。
盛夏的时日,果真如小孩子一般,说翻脸就翻脸了。刚刚还是熔炉般的日头,此刻,天空黑压压的云朵,狂风突起,大有一场暴风雨似的。
此刻,坐在车厢里的我,比较自私,觉得挺好,挺凉快的。父亲却愁容满面,眉头一皱,心事重重的样子,那苍老的脸庞更显沧桑。
出于好奇的我,赶紧问他。
“爹,你咋啦?我看你好像不高兴呀!”
老爹严肃地说道:“车厢还剩这一个大西瓜,下雨了天凉快了,谁还买你瓜呀?!如果在车厢里颠簸回去,都糟践了,不能再卖了,不新鲜,只能自己吃,有些可惜啊!如果不下雨,兴许还能把这个瓜卖出去,顺便把几个小的也卖了,多少还能赚几块钱!”
那个时候的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也就十来块钱的样子,体会不到,几块钱对家庭有多么重要,这几块钱可以买几包盐,维持节俭的生活需求。
父亲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天公的脚步,风声过后,雨点便不紧不慢的滴答在路边,头顶,衣服,西瓜上,好在片刻便停了,天依然阴沉沉的。
哪里知道,雨停了不久,我们也刚离开县城,在奔向家乡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男人。他从我们的车子旁骑过去,看到车厢里的一个大西瓜,便立马折回来。
他停下摩托,随口笑着问我们:“你们是卖瓜哩吧?这个大瓜还卖不卖啊?”
父亲满脸堆笑地说:“我们卖瓜啊,肯定卖啊!”仿佛遇到一个贵人似的,只怕错过这个生意。
那男人就问道:“你们就这一个大瓜,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啊?”
父亲诚恳地说:“这瓜,我们自己地里种的,包住种子钱就行!刚在城里卖六毛,你要的话,给你算五毛,咋样?”
那人犹豫地说:“现在下点雨,凉快了,你这个瓜也不好卖!你如果卖的话,就四毛钱一斤,或者五毛钱一斤,把这个二三斤的小瓜送给我!”
父亲无奈地说:“咋都中,反正这个小瓜,地里多,干脆就送给你,五毛一斤,马上称!”
父亲迅速掏出秤杆,把西瓜装入蛇皮袋,开始称瓜。
一会功夫,父亲就称好了,一边拿着杆秤让那个男的看,一边随口说:“你看,一共20斤半,算20斤算了,十块钱!”
父亲就把这一大一小两个瓜递给了那个男人,那人掏出一张十块的纸币,父亲收下钱,那男人骑上摩托车就离开了。
父亲也麻利地继续骑车往回赶,带着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