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这样一棵树,葱郁、繁茂,巨大的树干需要十来个人怀抱,树冠像绿色的天幕,遮蔽了阳光,但是却稀疏地遗漏些许。我埋头走过,从遗漏的光影里,看见人的影子。
猛然抬头,这是一棵神奇的树,一棵长满少女的树,活泼的、文静的、优雅的、热烈的、朴素的、淡然的······好多好多美丽的少女坐在树枝,跳跃在枝桠交叉处,摇晃着树梢的叶子,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响声。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美丽的少女,她们各自有着自己的风格,我从荒山野岭跋涉而来,在这里仿佛看见了人间的天堂——除了这阴郁的一只。
这阴郁的一只,无论做什么都叫人心里不快,于是我摘下树枝作为棍杖,抽她的皮肤。别的少女都是乖巧安然的,就你这般阴郁,就你毁坏了我的梦想,就你是这里多余的一个。
阴郁的少女瞪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恐惧和茫然交织,眼泪淌下,我转身不去看她——再回头,她已经跑走了,边跑边哭,抹着眼角跑得气喘吁吁。
日子清净了些许,美丽少女们在树上跳着美丽的舞蹈,我在这样一个梦幻仙境里乘凉,觉得日子清闲而温暖——多么美丽的岁月啊,这是我的长满美丽少女的树荫下的故事。
过了好些时日,我外出看见过去的阴郁少女在朝我摆手,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得仰面朝天,阴郁少女的微笑,竟然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深秋,一抹干净的微笑。
我变本加厉对阴郁少女要求提高,总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就应该是不一样的,别的少女在树上歌唱,她在树下为了我哭,这个阴郁少女啊,永远都是朴素的,像白纸也像麻袋。
阴郁少女又一次被我撵走了。这次她背过身去才开始哭,一边抽抽嗒嗒,一边摇摇晃晃地离开大树,我看着她的背影,好像即将被严冬的冷风刮倒,我忍了忍抬起头:别的少女依然青春靓丽,一派美好安然的景象。就这样过去,日子再次变得宜人。
阴郁少女又回来了,她这次直接空降在我的面前,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鼻子也起了褶子,我突然觉得好笑,但是忍了忍,尽量不让笑意外露。阴郁少女早已不再阴郁,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是阴郁少女,毕竟是被我撵走两次的小女孩,哦不,大女孩。
阴郁少女学会了歌舞,于是天天变着花样对着我表演,我不明白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老要跟着我,明明撵走了她好几次,走的时候她都哭得死去活来——这个奇怪的阴郁少女,为什么老要跟着我?难道她想上树?
面前的小女孩笑成了一朵花,我挠挠头,叹了口气,找了根长竹竿把女孩子送上去,结果她笨手笨脚摔了下来,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手臂无视她。这么个笨蛋阴郁女,竟然还想上树!她摔得鼻青脸肿,又哭得一塌糊涂,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一直到她自己走开,走得垂头丧气,仿佛陷进泥里。
阴郁的小女孩来了三次,然后我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她。上次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呢?她难道真的放弃了吗?莫名在温暖的夏天想到这个若即若离的女孩子,也算是美丽少女了吧,但我还是喜欢她是阴郁少女。
几年后的一天,我在街上差点捏碎拳头,阴郁少女,没错就是她,她在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拥吻,我觉得火气从脚底窜上脖子,再烧红脸颊——阴郁少女和不知名男人的拥吻,在白石小路上,你说怎么这般气人!
这次该我扭头走开了,阴郁少女,我拿出思维橡皮,把大脑里的记忆挨个擦洗,通通洗白,通通打包,我有一棵长满美丽少女的树,树上有各种各样的美丽少女,阴郁少女——算了,说好了不再说的。
第一个美丽少女变成了阴郁少女的模样,第二个也是,唱歌的那个变成了哭号的她,跳舞的那个变成了风里凌乱的她,怎么满眼都是阴郁少女!我的树呢?一眨眼,树又变回了树,还是各种风格的美丽少女,他们都不阴郁,阴郁的是我,还有穿越时光被我整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