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手

上帝之手|我的大考岁月

那年我14岁,上初三。

作为一个农家女,这么大的孩子懂什么呢?更何况是心智一向晚熟的我!

    我的14岁是懵懂,但不青春的!从小到大,我都属于那种在家听父母,在校听老师的乖乖女类型。14岁的我,没有反叛,也不会早恋。只是一门心思得要上好学。

设想中,我是要上很久学的,因为在我有限的时空概念里,上很久的学才能过上电视里面,那些人那样的生活。也只有上好学了,就不用再因为摘棉花时,在花杆下面睡着,被人笑;还可以逃离暑热沤人的,却又无法躲避的打猪草劳作;更能抛弃那些被玉米叶、麦芒、麦茬割伤的日子……

既然要上很久的学,那肯定要上高中了,我认真地校对了几次志愿表,确定无误后交了上去。可是第二天,我就被班主任李帅哥约谈了,李帅哥跟我是同村人,也是拐了八个弯我也没搞懂的亲戚关系。李帅哥挥舞着他嫩如鲜葱的长手指,瞪着晶亮如秋水的大眼眸,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服我改报师范。其中理由很清晰的一条就是:上高中后,女孩子逻辑能力差,思想容易分心,你很快就会变成差生了云云。

我被吓住了,于是,李帅哥就成了改变我命运的“上帝之手”!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改变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还记得等待通知书时的心情是忐忑的,倒也没多少期待,隐隐约约地觉得:最好别考上,考不上我就可以去上高中了。因为怀着这样的期望,之前答物理卷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原来,乖巧的我并不是没有青春期,只是当时没敢释放,而是采用了消极反抗的形式罢了。

暑假的一个午后,妈妈让我去炕上拿纳鞋底的顶针和锥子,我毫无防备地挪开炕角的笸箩,一条小白蛇“嗖”的从我手边窜了出去,吓得我一声尖叫!略微迷信的妈妈,总觉得这些事情是个预兆,也许是在妈妈的不断“翻搅”下,这或许只是巧合的小事,也就深印到我的脑海里了。对的,我的妈妈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扶植起我的自信心的!之后的人生,我常常为此感到幸运!

那之后没几天,决定我一生命运的录取通知书就送达了。接着就是父亲受村人祝贺的画面,摆筵席的画面,母亲笑眯眯的画面……母亲似乎从来都是笑的!

向着既定的目标,我们指向明确地走向了教师岗位。重点不在中考,重点在走向岗位之后,我的大考之路并没有结束。没过几年,村里“披红挂花、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为“天子骄子”们庆祝的隆重场面,深深刺痛了我当年的这个优等生。于是,17岁就站上讲台的我,又拿起了书本开啃,我要参加成人高考。19岁,我得偿所愿,在省教院脱产进修专科;这下,我以为可以歇歇了,可是,整个社会对学历的重视程度愈演愈烈,我也不知道被什么裹挟,反正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得不断旋转。然而,成年后再求学的路真的是特别地艰难。白天工作,晚上看书,尤其到快考试的那几天,脑子因为知识的高度密集,简直要炸掉。

其他科目还好,因为我们上的师范,当年的中等师范是不学英语的,等于是我要以初中的英语根基,拿下大学四级的英语课程,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其他的专业课,我都是一次就过,唯独英语考了三次。我真是特别地怕自己的深造愿望卡死在英语这一科上,那得多冤呐!就在我的士气三鼓将要衰竭之时,载着67分的白色信封像天使一样,降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捧着它,喜极而泣是没有啦,但是一蹦三尺高是绝对有的!

那天,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到了毕业答辩的时候,当时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要误会,本人时年30岁)早前就联系过答辩的教授,问这种情况下怎么办?教授人很好,叮嘱我做好笔记,写好论文,找先生交过去就行。于是,我就克服了许多的困难,蝇头小楷,群蚁排衙地做好笔记,写好论文。我记得论文题目是《浅析<红楼>的呼吸节奏》未曾谋面的导师给了我一个“优秀”!那个时候,做学问的人真好!

对了,教授还让先生带回来一个,对我论文笔记过程的一个口头表扬!我总觉得这位教授一定有着季羡林老先生那样的微笑!

费尽心力考的这些学历有没有派上用场,我不记得了,但是自考的经历绝对是融进了我的血液,化成了我的精髓。那个时代,与我一样参加自考,甚至考上研究生,考上博士生的同龄人,他们都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挑战了多少极限,流过多少血汗呀,恐怕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

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一次为了某个目标,孤注一掷的经历!不然,你就没有办法了解自己的张力究竟有多大!在进修的过程中,我的视野宽了,知识精进了,再返回来,站在课堂上,更是如鱼得水!而且,我越来越发现:上帝是睁眼的,他可能比我自己更早地知道了,这个岗位真是最适合我的。

我很享受在三尺讲台上的感觉,那里的我,是舞者,也是歌者,我可以在那里像明星一样体验各种角色,而且还只是正面角色。也可以以教材为媒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上一刻还跟鲁迅在那跟着司马迁品评历史人物呢,下一刻就跟着李白去游仙山去了;一会儿跟着李清照愁肠千转,一会儿又随着苏轼大江东去了……

讲台就是圣坛,教材就是圣水,我一遍一遍地经受着洗礼,虽然偶尔的入世,会让自己显得像个“跨时代穿越者”一样可笑和格格不入,因此,我只能以收缩欲望,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处境,之后再去过我鸵鸟的生活。是的,鸵鸟,不过这只埋头的鸵鸟,没有想过别人看不看得到,它只是乐在自己的世界里罢了!

所以那年中考的意义在于:上帝之手指向哪里,哪里就是对的方向吧?此刻,我在想:那站在天宇里的上帝呀,拨开云缝视察人间时,看到我,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作者简介:雷稳利,笔名兰之猗,陕西华阴人,中学教师,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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