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汝之尾巴草

-01-

我是九岁那年没妈的，虽然大家都以为我年纪小，不会记得那么真切，但我就是确确实实地记得。

那天是老爸的生日，我妈直接从学校接了刚放学的我，准备一起去取预定好的蛋糕，回家给爸爸一个惊喜。其实偷偷订蛋糕已经不算什么了，妈妈在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织毛衣和围巾，作为爸爸的生日礼物。哎，他俩的感情一直都是这么好，别说我那些同学们羡慕，连我都觉得有点嫉妒他们的亲密无间。

那辆车突然开过来的时候我记得我是拽了妈妈一把的，她刚好躲过去。但是手里的蛋糕被撞飞了，她急着去捡，被后一辆车给撞了……没救回来。

当时的我完全吓懵了，还在嘴里说着“妈妈，刚才好危险哦”时就看到了妈妈的身体飞出去的那一幕。我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到家的，又是谁通知爸爸过来的，我脑海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飘出一句话：妈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折腾到很晚，回到家里看到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妈妈提前准备好的晚餐和红酒，还有沙发上绑着很漂亮蝴蝶结的礼盒，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给你取蛋糕妈妈就不会死！”

我朝着一脸疲惫又痛苦的爸爸哭喊着，断断续续地呜咽出了车祸的情形。那一刻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委屈……

爸爸始终沉默着，只是抱着我试图安慰我。听到我说出的所谓“真相”和对他埋怨的话，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地哭了。

-02-

自那之后，家里发生了两个显著的变化。

所有人都不再过生日了。即使是我的生日，爸爸也只是准备的饭菜更丰盛一些，或者给我买个什么东西：不打包装，也不对我说生日快乐。他自己的生日从来都没再听谁提起过。每到了那一天，他总是找借口出去，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原先所有属于妈妈的活计，爸爸全包了。虽然刚开始明显很吃力，但他还是拒绝别人的帮助。

我看着他开始学习家里各种日常机器的使用，从洗衣机、洗碗机到电饭煲，每样都很认真的学习。有时候我打算帮忙，但爸爸都拒绝了。他让我安心学习，这些他都能很快学会做好。

我忘了爸爸是过了多久才成为一个家务小能手的，可能是半年，也可能是一年多。到了五年级忙于升学压力的我已经快要淡忘了心底里那份难过，也快要忘记了对爸爸的恨。只是觉得没了妈妈的日子除了孤独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依旧能穿上洗得干干净净还伴有一股金纺清香的衣服；依旧吃着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家里四处都收拾地很整洁，跟妈妈那时做的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爸爸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从原来那个职场精英变成了现在这样能把家照顾地这么周全的男人。

他在尽最大的努力让我的生活维持原貌。

-03-

虽然一直没说出口，但我知道妈妈的死并不能怪爸爸。失去妻子的他也一定很委屈很难过。

爸爸从来没责怪过我。从当初我那样指责他，到后来我总是时不时地闹脾气，一次次提起妈妈的死是他害的，他都没有责怪过我。他跟我说对不起、让我别再难过，还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我。

爸爸真的说到做到，他对我的好全都体现在生活里的每一处。除了日常的生活起居，我所有的需求他都尽量满足。大到我的学习前途，小到我的每一餐每一物，所有我能想到的，他都给我准备最周全。

我记得最清楚的，十二岁那年我初潮，第一次从小女孩变成女人的过程让我很惊慌，感到裤子上的血迹我手足无措的哭了。爸爸听到响动问我怎么了，听到缘由的他很快拿来了卫生棉。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时他已经煮好了热热的红糖姜汤。

后来我忙着越来越紧张的学业，爸爸也很忙碌。他要兼顾公司、我的生活，还要监督辅导我的学习。

但是他真的很尽责。记忆力我都搜寻不到哪次家长会他缺席，或者是学校有什么活动他也一定积极支持配合。他用自己的方式保全我那脆弱的自尊心，让我过着和所有有妈妈的孩子一样的生活。

-04-

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到底得付出多少努力和心酸，才能做的比一个女人都好。但是在爸爸这里，我的确觉得他做的够好了。

我在成长的这些年里，他仔细了解我的每个年龄段的变化需求，呵护我的身心。而我早已不再怨恨他了。

我知道这些年他的所有孤独，也知道爸爸同样需要有人爱。

是我一直以来的任性和内心的小鬼作祟，才让爸爸忍受了这么多年不像个家的日子。

高考的时候他坚持每一场都接送我陪我，我知道他舍不得我。在填写志愿时他坚定地让我填写自己想去的学校，哪怕那是离他很远很远的城市，但他依旧支持我的梦想。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很混蛋。

是我的狭隘剥夺了爸爸本该拥有的幸福。上了高中以后其实我跟他提过再娶的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就再三劝说爸爸，让他再给自己找一个。但爸爸都坚定地拒绝了。他说他没空跟别人谈情说爱，他还要照顾我。

我知道他是放不下妈妈，但更多的是照顾我的感受，因为每次我嘴上说着让他再找，但心底还是有一点忸怩。

后来我自己过了青春期，也真真实实感受到爱情的甜蜜和力量时，我真心软爸爸给我找一个妈妈，但他还是拒绝了。

他说，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05-

可是真的不能这样啊。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去外省上大学了，即使每个寒暑假我都回来，也不能避免爸爸的孤独啊。

他比从前老了，也沧桑了不少。我是真心希望能有个女人来代替妈妈、代替我照顾爸爸。

我已经自私这么多年了，不能再自私下去。

爸爸，我知道您对我所有的好，也知道您这些年的委屈，是做女儿的太不孝了。但是这一次您得听我的：给自己找一个爱人，就算是您欠我的！

真的爸爸，这么多年了，您做的非常好，但是您还是欠我一个妈妈。我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她足够爱您，您也很爱她就足够了。

我全心全意地祝福您，爸爸。

我是汝之尾巴草，一个认真生活的女同学

点赞、关注我，一起聊聊写作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