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手记》是第一次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以为很难读,没想到却是一口气读完的节奏。那感觉怎么说?陀翁的笔是解剖刀,还是活体解剖的刀,文字组合在一起太狠了。
《地下室手记》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地下室手记”阅读有难度。整个主题是:人本质是非理性的,主题脉络是:我是个病人——>意识太丰富——>文明就是人的感觉越来越多元。其中夹杂很多比喻隐喻,包含很多哲学上复杂的概念,比如知行善恶、存在此在和虚无、理性感性、自由意志、权利道德……每个但凡琢磨就费脑,算了,单看第二篇故事吧,也且割裂看,跟着感觉走着看。
第二部分“湿雪纷飞”,它让我想起心理学上一个名词“习得性无助。”心理学家曾进行了一项动物实验,把一只小狗装在笼子里,笼门锁死,每次拉蜂音器,整个笼子会被弱电流电击,小狗在笼子痛得打滚。前几次电击下,小狗还会疯狂地想要逃离笼子,渐渐的,小狗放弃逃离,只是绝望等待着。后来心理学家把笼门打开,拉起蜂音器没不施加电流,这个情况下,小狗仍然会习惯性痛苦地打滚,丝毫没有想要逃离的想法,仿佛是接受了现实。心理学家给这种反复受到痛苦的刺激,又无法逃脱时的状态取名叫习得性无助。
“湿雪纷飞”里的“我”就是这种状态,从小到大不断受到打击否定,对自己的生活毫无掌控感,哪怕努力后也依然如是。陀翁的笔厉害在,他给习得性无助状态下的“我”赋予了感知,一种可怕的感知,对无助打击下的打滚呻吟的享受,不仅仅如此,“我”还在这种享受里有所反思,“我”在整个状态下都是清醒的。
放在心理学家的实验里那只被电击的狗身上的景象就是,痛苦发狂的狗跑出笼子,隔段时间又跑过来自动要求电击,在打滚中呻吟,在呻吟中享受,然后跑出去反思,如此往复。陀翁笔下的“我”就是这样,把习得性无助心理发展到了绝境的极致。
笼子是书里的“我”的生活世界,电击“我”的是社会他人。每一次“我”受到打击讽刺,不被接受,就在痛苦呻吟中逃离,甚至是明明没有,仅仅自我感觉到的被打击讽刺,也痛苦呻吟着逃离。
逃离到自己的地下室里反思,反思中,人性里对自己和他人,嫉妒的无耻的虚荣的、勇敢的高尚的善良的……种种感觉交织斗争,然后重回笼中按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感觉去找回卑微面子和自尊。然后又感觉被打击讽刺,不被接受,继续逃离……到最后,有人接受了自己,理解了自己,爱上自己,可悲的是“我”依然逃离,因为没有了习惯的痛苦呻吟。
好吧,我承认,陀翁在书中的“我”,把书外的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我依然要找找自己卑微的面子和自尊。
陀翁笔下这种极致下的生死观就是,在生里找死,在死里求生,没有中间状态。这也是西方式“理性”自由毫无边界下的意识形态,或许这本书里,陀翁批判的就是这种理性。这种解刨刀似的笔法,在《地下室手记》书里才刚刚开始,陀翁其他书应该更狠。
那么文人笔下的感性如果没有边界,欲望上无限制的膨胀,下无限制的吞噬,就真的好吗?意识形态看不见的对抗比能看见的科技对抗更狠,如此,诺奖的文学奖真的是一言难尽。不过,现在耐人寻味的是,网络自媒体时代,诸多人对文学作品的解读,让一部小众文学陷入大众化的套路,又不知是好还是坏。没有标准答案。忽然对文人的笔下的天赋文字有了深深的敬畏感。
唯一确定的是: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既然如此,在偶然和必然的中间,我以自己能力所能做到的边界,选择好好活,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