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大家叔父,林清风性情乖张淫荡,流连凡间造下桩桩风流韵事,血脉洒落四处,每每都是林家族长守仁替其收拾烂摊子,在仙界与那飞鸟、灵龟、麒麟等等灵兽相交,因着林守仁在凡间行道,无暇顾及,也只命他谨言慎行,哪知他越发肆意起来,下界惹了事,他一向招惹浪蝶,待人接物平等和善,面对女子气性又最是体贴柔顺,那老虎、狮子、蛤蟆与之一夜流连,终生依恋,他又从不肯稳重呆在一处,如此便生出许多痴女怨妇来.......】
从来种其因得其果,林守仁之所以将他困于那玄幻结界处,一来解他身上烂性,早得大统。二来,也算是护他性命,想来那天上人间妖界,处处留他的情,道道有他的爱,有爱故生恨,有情故生怖,料他再本事滔天,哪里招架得住这许多痴女孽缘。都道林家族长行事向来公允,是谓人世中的真武大帝、元始天尊,但如此看来,不免有偏袒之嫌。为何这凡间最苦,最乱,世世代代的妖邪除之不尽,绝非没有缘由。
那边林守仁前脚携温焱欲炼化梅女,这边温淼早就按捺不住,心内虽牵挂这自小疼惜自家的叔父,可奈何她从来是个勤奋痴迷法术的,每次家中长辈驯服精怪,她都要偷偷观摩一番的,只是每次遇着阴寒之物,林守仁总不愿她多加接近,她只能远远张望,她自小苦练水性寒冰,以针对热邪,故身体格外清冷,若遇着阴寒的恐伤自家元气。然世上妖邪属性众多,她实在不愿自家太受限制,有碍于归位上界。
林清风明白温淼的意向,他深知九重天上的孤寒,从来不愿她重蹈覆辙,却不曾想历经了十世,她早已性情大变,一心成道成仙。
看着心不在焉的温淼,林清风略带不满的说道:“即来了我这儿,就好好逍遥一番,何苦自寻烦恼。”说着将酒杯斟满递到温淼身前,温淼摆摆手:“叔父,饮酒误事,淼儿从不饮酒。”
温垚见他二个气氛不对,将那温淼跟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好不舒坦!
林清风拍手叫好:“这丫头,倒和我脾气!”眼底尽是欣赏。
温淼劝说道:“饮酒伤身,你小小年纪莫要惹上这习惯。”双眼却不肯离开这空杯。
温垚笑着摆摆手,一脸满不在乎:“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人拿着当水喂了。”说话之间又是一杯。她此话一出,温淼不觉心内一阵揪紧,再想劝慰,却被林清风阻止道:“知道芫儿要来,我自备的是清冽果酒,不烈又甘甜,饮点无妨。”
温垚反劝道:“姐姐,不必担心,我自小泡在酒缸子里,这点子怎伤的了我,不是有诗说.......”
“采莲从小惯,十五即乘潮,我这饮酒没什么技术要求,想来不用十五便是更进一步了。”说罢大笑起来,林清风看在眼里,不住称赞:“小小年纪竟如此爽快,却是不凡!”看着眼前温垚的身形,只觉似是位故人。
温淼自不肯在此事上轻易顺了她:“尚不过幼学之年,吃了两杯也就是了,再不可贪嘴的,何况采莲与这吃酒怎能混为一谈,不知从哪里学来,又随意杜撰了。”转头又向那林清风,说道:“垚儿这小小年纪怎受的住,您酿的酒,可再说不得这许多浑话了。”温淼见温垚不肯言语,又劝道:“若真是喜欢,一会子回去了,我且给你酿些梅酒,日里馋了饮个两杯也就是了,叔父从来孩子心性,谁知这酒中掺了什么?”说罢眉眼瞄向一旁的林清风,故意打趣。
林清风听她此言,再不去劝说,自倒了酒吃起来,嘴里不住自喃:“芫儿这一世可果真是要成道了,那老家伙决计没有白白入了这尘世。”
温淼听不真切,只以为是叔父不忿,笑道:“叔父,从来喜欢我酿的梅酒,他日一并给你多送些来。”
林清风摆摆手:“罢了罢了,亏着你如今修为不到,他日若要你练成那人魂相离之术,想必如今这魂儿早飘到你家族长的炼妖房里了!”
“到时,倒给叔父胁我尸身以令心魂,要我万万年作陪了。”温淼笑说。
“借我十万个胆子,我也万不敢的。”说罢,他三个相视一笑,好不自在。玩闹之间,林清风大手一挥,原先的古刹登时出现,林清风起身欲送客:“我从不愿强人所难,你即清楚自家的去路,我便不再留你,日后只盼你能抽空来瞧瞧我也就是了,那九重天路远寒凉,你可想清楚了。”难得一见的正经,自小,温淼便有心修习本领,为得扶正渡世,就算他林清风再如何劝阻仍是无用,想到此处,林清风抬头望向苍穹,深深的望了一眼淼垚二个,似有千言万语,只是汇成一句‘罢了罢了。’如今眼瞧着就到及笄之年,来寻她的恐已是来了......
温淼现下还不能完全参透林清风言行中所含道理,只知这位叔父自小格外疼惜自家,除了修仙成道,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如今这一回,似乎已无心阻拦,她也不能明白这林家上下似乎只有叔父一人不愿她成道。
面对不似常态的林清风,温淼心内虽有疑虑,但古刹早已大门敞开,钟声震耳,只得携温垚拜别,往外出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路,很有些不同,温垚亦与长姐一处心内有千万不明,自入住林家十日有余,终拜见林家两位长辈,只这一面,心内浮想连连,许是年岁太小,对于自家尚且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何况在知自家被莫名戴上降妖除魔得枷锁,不禁心内百感交集,从来只想保全自身,哪里有普渡众生的心。
想来世上邪祟最爱钻空,他姐妹二个如今心内烦乱,且又道行浅薄,竟不由的闯入禁地。
一阵风过,携香带蜜,温垚脚步一顿,随着温淼的目光望去,到处一片粉白,好看的很,脚下不由自己,也全然不顾温淼的阻拦,一路小跑向那片粉白去。
她跑着跳着兴奋极了,在这阴阴杏林,竟有一瞬从未有过的舒坦。
温淼也只是一瞬的清醒,但香气氤氲,竟也迷糊起来,就这么跟在温垚身后,这一路上只有他两个…不觉浑身酥软,满是笑声…
风渐渐大了起来,枝头乱颤,从里头看,仿是变了个模样,没走几步便觉深陷其中,以为进了迷幻深处,满世界都是一个样子,温淼随手拾起地上的落花来,揣进怀里,近前的都已让她拾得干净。
温垚不觉有趣:“你身上的那股子香,可是因为拾花在怀的缘故?”
“我身上哪里有什么香,拾了这花,撒到溪里,河中......好过在这处污秽。”她说话之间怀里已是满了。
温垚笑说:“姐姐,如此疼惜这花,可却忘了这花本就扎根在污秽之处了。”她一句话罢了,温淼眼底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花儿仍是散落个不停,仿佛永远也无个休止,永远也散落不完,她丝毫不肯停下拾花的动作来,一起一蹲之间满是不甘,温垚无奈也随着她的动作拾起来。就这般如此两个竟一起抬头撞在了一处,温淼吃了回痛,又摸了摸温垚的脑袋,笑道:“疼吗?”
温垚见她笑的含蓄,索性丢了手中的花儿去挠她腋下,她先是一愣随之哈哈大笑起来,衣襟中的花儿飞了出来,重又落到地上,新赴上二人的脚尖、肩头、发上…扬洒的蜜香,她们笑的更欢了,跟风中的杏花林一个样子,咯咯咯…
却不曾发觉杏林竟自顾移动起来,牢牢的将她二人围在圈里,温垚唬的再不笑,杏林中却依旧充盈着咯咯咯的声音………风似乎愈加肆虐,叫人浑身战栗头皮发麻……
上一回:第三回 林家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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