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赎魂)办完公太的丧事之后,我在老家休养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了县城。虽然说公太对我没有恶意,但是毕竟阴阳不可相通,所以我的身体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每天夜里睡觉总是不踏实,老是会做梦,而且会出很多虚汗,去县医院看过之后,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开了几剂安神中药,可是吃了几个月也不见有什么好转,梦反而越做越多了。
当时融水县即将迎来五十年县庆的大日子,所以县城特别地热闹,就连很多从来都没有出过山的老人都要出来看看。而当时大家来到县城,有一个一定要做的项目,那就是去看大桥。大桥其实就是现在融江上的水东大桥,很多年轻人会说,不就是一座桥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要知道在当时融水还只有一座七十年代建成的铁桥,所以长达515米的水东大桥在当时可是值得一看的。
一天吃过晚饭之后,我和我爸妈照例出来散步,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夏天了,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所以我们就打算去江边稍稍风(方言:吹风乘凉)。我们三个人走在路上,就发现好多盼着头发、穿着苗服(当然也有其他少数民族的服装,但是)的阿奶阿公,看样子都是去看大桥的。
我们三个人二十多分钟就从高岭头走到了江边,这个时候水东大桥的主体部分基本已经建成了,五百多米的大桥横过整个江面,颇有气势,只不过桥的两头还挡着栅栏,不让人上去。不过就算这样,桥面上还是有不少的人。
我和爸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一个人跑到了桥面上去,就在我上了桥没多大一会,突然就听到桥下的河滩上传来了喊声。当时我年纪还小,又喜欢凑热闹,所以赶紧趴在栏杆上朝传来喊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是由于桥面距离水面太远,所以也听不见具体喊的是什么,只是看到在河滩上好像围了一些人。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面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唐水生和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不会是有河里的尸体浮了上来吧。想到这里,我急忙就下了桥,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等我跑到河滩上之后,看到五六个人正朝河面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其他人都在看热闹。我在看热闹的人当中看到了同班同学刘明,于是就过去和他打了一个招呼问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刘明是我们班最矮的男生,门牙还缺了两颗,全身被太阳晒得漆黑,像一条刚出土的泥鳅,他指了指水面就说道:“喏,有一个来游水的人沉到河里了。”
原来在河边喊的那几个人是修桥的工人,都是从外地来的,因为工期基本结束了,没有活路做,所以经常就来江边游水,没有想到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一个叫做王平的年轻人不见了。大家一看是以为他先走了,但是后来看到他放在岸边的衣服时,才意识到出了问题,赶紧在江面上找了起来,可这个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钟头了,哪里还找得到。
“死哦,看样子是就不起来了。”刘明摇着头说道。
“是啊,前几天还下过大雨,你看水那么浑。”我附和着答道。
“今年河边死的人特别多,已经淹死四五个了,前两天这里就死了一个。”其实每年一到夏天河边总会有游水的人被淹死,但是还没入夏就死了四五个确实多了点。
“死那么多人我觉得是被水猴子拉下去的。”刘明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说的水猴子其实就是水里的一种鬼怪,不只是广西,几乎长江以南所有的河边都流传着水猴子的传说,据说水猴子都是由河里的鬼魂变成的,这些淹死的鬼魂怨气重,又被压在河里不能投胎,所以经常会把游泳的人拉下水去当自己的垫背。其实,在日本也有关于水鬼的传说,只不过日本人把水鬼叫做河童。
“水猴子?这些都是假的吧?”我说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点害怕。
“我可没骗你,我伯爷有一次在贝江口游水的时候就差点被水猴子拉下水,”刘明接着就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水猴子也有手有脚,和猴子长得很像,就是身上没有毛,而是长着像鱼一样的鳞片,它们最喜欢抓力气小的小孩。”
我听了刘明的描述之后感觉颇有道理,在我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每年到了夏天都会听到学校里有学生被淹死,所以家长在夏天一定要看好自己家的孩子。
看热闹的人看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就渐渐的散去了,刘明也跟着他哥去街上吃炒螺了。人少了下来之后,我突然注意到那几个工人有点奇怪。
一般来说,自己的工友落水了,不说跳下水去救一下,至少也得想想办法,而且这几个工人一看就知道都会游水,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有下水的意思。甚至他们喊王平的名字时也是不紧不慢的,看不出有一点地着急,与其说是在找他,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地喊他的名字,那故意拉长的喊声又沙又哑,挺起啦还有点渗人。
更奇怪的还不是这个,我看到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工人正蹲在一块石头后面,正偷偷摸摸的往地下埋什么东西,埋完之后还一边念念有词地低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烧着纸钱,江风轻轻地吹过来,所有的灰烬都打着璇朝江面飞去。
除了这些建筑工人之外,我在围观的人里还看到了四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这四个人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其中两个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看样子像是大老板;一个戴着墨镜手上纹着两条龙,有点像出来混的社会人;最后一个虽然是一副农民的打扮,但是长得又白白净净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做农活的人。这几个人神情严肃,静静地看着河边发生的事情,偶尔还会搭上几句话,朝那边指指点点的,一直等到那些工人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那四个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看热闹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看着绿油油的水面,想到了刚才刘明跟我讲的关于水猴子的事情,心里就有点发毛,转身就朝河堤上跑去,深怕从河里真的蹦出一个水猴子把握拖下水去。
然而就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河堤上跑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还没等我回头看看是什么,一只手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