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睡过桥洞,没有因为几块钱而和别人强词夺理,没有因为完成不了的工作而加班到凌晨,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生活苦?”有人高举这样的旗帜,仿佛只有自己才能与苦难挂勾。
十八岁,一个青春飞扬的年龄,有人忙于学习,有人准备工作。而我正将头埋入书海中,想要用自己的努力闯出个什么东西。
“你什么时候考完?爸出事了……”电话那头,是姐姐想要努力平复的焦急。我忙从桌子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想着回家:“爸怎么了?”“那天发烧一直没好,中风了,现在连话都说不清,你考完高考就赶紧回来。”我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回到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像一桶冷水,在寒夜里泼向我,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看着试卷上的题,好像都变成嘲笑我的话:“你不是家境好吗?现在呢?”
这是距离高考的第五天,我躺在床上,心里焦灼睡不着,自己落了那么多功课,跟不走老师的思路,该怎么办,家里出事了,自己却帮不上忙,该怎么办。
今天放假,虽然只有半天,但是同学们依旧忙着去采购,忙着聚会,我一个人呆在宿舍,哪也没去。小羊说:“走啊!吃饭去。”“不了,我减肥呢!”"我就说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原来偷偷背着我减肥呢!不准,走,跟我吃饭,马上都高考了,不吃东西怎么行?”我拗不过,只能同小羊一起。我看着菜单,又看看自己的余额,心头一紧。“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面。”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能吃面呢!我们去吃麻辣香锅,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小羊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看最近的麻辣香锅店铺,“这个近,走吧!”我无法抵抗,是啊,我以前最爱吃麻辣香锅了,那可是我的最爱啊!我假装玩手机,对姐姐发微信:“姐,我没生活费了,还有一周,你再给我发点吧。”这时,姐姐成了家里唯人一的依靠。“我只有两百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支付宝到账,一百五十元。”我看着这些字,心里酸了一下,明明以前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我最终还是没去吃麻辣香锅,买了泡面回去泡。“乖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小羊问她。我笑了笑,没说话,我怎么说?说我一下子穷困潦倒了?说我压力太大吃不下饭?
距离高考仅有一天。
“我们在家很好,你放心考试,钱省着点,但是也不能亏待自己,没有了给姐说,姐今天发工资,除去爸爸治疗的钱,还有两千多呢!高考加油!(支付宝到账两百元)”这是姐姐对我说的。“姐,我还有钱呢!”那晚,我把钱退了回去,没忍住哭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也就是正式考试的第一天,为了防止自己睡考试时睡觉,我想买瓶咖啡,要五块,我有些惊讶,原来,五块钱的咖啡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么难,我换成了冻成冰的矿泉水,想让自己提提神。
第一天考试顺利完成,到了下午六点,发现自己生理期提前了,本来生理期的自己就疼到无法自拔,现在却还提前了,今天还喝了冰水……我跑去商店买卫生巾,从自己最常用的里挑了挑,要十八,只能走向最便宜的,七块九三十片,我没有钱买更贵的,哪怕再贵一点,也会让我明天回不了家。
那天晚上,我一直因为痛经睡不着,小羊半夜醒来给我找了片止疼药,接了热水,看着我吃下去。“小羊,你真好。”“说什么话呢!快睡吧,明天要加油考试啊!”说完,她才回去睡觉,我也因此勉强睡下去。
第二天考试也勉强结束,别人的父母拿着鲜花和红包还有新手机来接自己的孩子,要带孩子吃火锅,吃日料,有的直奔理发店,想要一个最新的发色,我慢慢走出考场,没有人接,等待我的只有自己坐的两个小时回家的车程。我回到宿舍,一个人打包所有东西,我告诉小羊:“东西先放在你那,等过两天我就来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和你一起回去,顺便去你家玩两天。可以吗?”
“还是不了,家里……有些介意……”“行吧,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来接你。”我一个人扛着行李箱,大步向前走。就这样,我拿着大部份行李,一个人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再步行一个小时,终于回家了……
家里的气氛变了,从曾经熟悉的饭香变成了中药味,本应该在家门口张望的妈妈,现在却顶着红肿的眼睛向我道歉:“我的乖女儿,本来应该来接你的,妈妈太忙了,没有时间,锅里剩了些菜,去热热吃吧!我给你爸爸揉揉身体,医生说这样好得快。”我放好东西,去房间里看爸爸,他嘴里流着口水,眼珠转向我呀呀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他和你打招呼呢!”妈妈走上前去,"快去吃饭呀乖女儿!”
“姐姐今天又是夜班啊?”
“她说是帮别人上班,本来今天休息的。让她别那么拼,她不听,还说要等你回来给你买件新衣服呢。”
我去厨房,看见锅里剩的是用南瓜和土豆熬的汤,旁边是馒头,这也是晚饭了吗?和我以前回家怎么大不相同了。
那晚,是我在家度过最安静的一夜,我终于考完试了,终于解放了,只是我曾经计划去染头发做美甲,旅游聚餐都放弃了,现在我只想赚钱。
“妈,反正我毕业了,明天就去找工作!”
“现在工作不好找,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怎么放心……”
“妈,我都十八岁了,能照顾好自己,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我去找工作,可是很多地方看我年龄小,没有经验,都不愿意要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厂,工资才两千五,想走,可是包吃住,我也勉强答应了,后来,又经人介绍,知道酒吧招前台,哎,试试吧,总比一个月只有两千五好。
厂里无非就是包装食品,简单却也枯躁,到了晚上六点下班,我便去酒吧,提前画好妆,换上衣服当前台,这工作也简单,收收酒钱和卡座钱,如果有时陪客人喝些酒,也能多赚几百。酒吧的工资是日结的,每天,我都有五百左右的工资,其中包括陪酒的,给妈妈转一百,给姐姐转一百,自己留下几百存起来,我不敢告诉妈妈自己在酒吧上班,只说自己在厂里,一个月好几千呢!
那天,有客人让我陪酒,我喝了个烂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想占我便宜,我跑开了,还骂他不要脸,男人给了我一耳光,骂我在这里上班本来就下贱,他一句又一句的骂我,我不明白他哪里会有那么多无耻的话,我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哭。他正想继续打我,酒吧老板走过来替我解围,示意我先走,我跑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妆,往厂里走。我真的有那么下流吗?
是啊,自己干着别人不愿做的工作,下流,无耻,便宜,贱,这些词仿佛就是用来得形容我的,明明我才十八岁啊!为什么要因为钱,成为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可是,家里需要钱啊!自己上大学也要钱啊!这里工资待遇那么高,我总不能放弃吧。
晚上,酒吧老板给我发消息,让我这几天先不要去,免得又有其他的事,我答应了,每天安心的在厂里做着,厂里的人看着我,好像抓住了自己无聊生活的一件乐事,她们打量着我脸上红色的掌印,自顾自的猜测着:“你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一看就是当小三被打了,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检点啊”“是啊,不好好上学,出来打工!学人家当小三,当小姐!”
她们真当我是聋子了。
“妹妹啊,你怎么就来我们这厂里呢?你长得这么可爱,去夜店赚的更多啊!或者下班陪我们哥几个喝一杯啊。”厂里几个男人调侃道。我笑了笑,还是做着自己的事。看我不说话,其他女人也开始了:“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可是有家室的,要是让自己男人知道去夜店,那不得挨一耳光啊?你说是吧,妹妹?”我咬着嘴皮,忍住自己别哭,加快手里包装的速度。我告诉我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就这样熬过去十多天,今天是六月二十三号,晚上就出成绩了,我有些慌乱,也有些紧张,我知道自己成绩并不是很好,却依旧希望幸运女神能眷顾我,我输入考号,姓名,身份证号
405分。
我最后的努力还是告诉我:“没用的,你考不上的!”那晚,我崩溃大哭,宿舍里的女人以为我被甩了,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安慰我。
“妈,我没考上。”
“没事的女儿,专科也可以,只要有学上,只是学费……”
“妈,你别担心,我这两天在赚钱呢!”
我想,也许上了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申请补助,努力专升本,毕业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那个时候我就有正经工作,有能力照顾爸爸了。
“还来上班吗?”酒吧老板给我发消息。
我看着这几个字,想着那些女人男人怎样说我,又想着我自己的学校,想着家里人……:“来。”
短短一个月时间,我也尝尽了生活的各色滋味,可是生活本不就是如此吗?也许你不一定会睡桥洞,不一定会因为几块钱而斤斤计较,但它总会让你在无助的时刻明白你的努力并不一定会让你胜利,顶多让你坚强。
过了两天,我回家,看见爸爸已经可以说话了,甚至可以慢慢的走,通知书已经寄在我家门口,我告诉自己,苦尽甘会来……
也许我不是小说女主,不会在最无助的时候拥有霸道总裁来拯救我,不会有多少反转,不会中彩票,但我也平凡的度过了属于我的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