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圆财务
我是枕着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睡去的。“……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李清照的词曲,忧伤中带着凄美,清丽中带着愁绪。年轻时候读她的词,总能愁闷心中生,怆然而涕下。如今再读她的词,却有点陈眉公《幽窗小记》的姿态:“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我明白不是词的意境变了,而是读词的人变了,从多愁善感变得坚强乐观了。
天气预报说,周末两天有小到中雨。所以就没有计划出去,在家中留着,做些家务,看些闲书。窗外的天一直阴沉着,饱含着水气,但留在室内的我直到枕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睡去,都一直没有听到落雨的声音,许是雨格外得小,润物细无声罢。
听到窗外的雨声的时候,我是醒来了。室内夜色正浓,挂在墙上的钟和空调都沐在夜色里,墙角玻璃柜上那一株羸弱的文竹也被隐没着。我是喜欢夜色的,什么都看不见,无论美,无论丑,无论白发和皱纹,都被隐着,只剩下一颗心,一怀思绪,在这一室柔柔的夜色里淡然着。
窗是有些昏昏的颜色的,窗户没有关,微风吹动橙色的窗帘,窗帘像古代美人的裙裾,轻轻摇摆,仪态万方。窗外的雨就那样一直落着,慢慢悠悠的,不疾不徐的,雨声有轻,有重,有缓,有急,轻的是落在泥土里或草地上的,几乎听不到声音,只能感知;重的是落在雨搭上或车辆上的,“啪,啪,啪”,声声敲动着耳膜;缓的是落在树梢上的,先与叶子有一场美丽的邂逅,而后擦肩而过;急的是落在屋檐上和楼顶上的,它是奔我而来的,奔着那个枕着宋词的梦中人。
那个枕着宋词的梦中人,睡去的时候,也想到了一场秋雨之后:“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如火如荼的夏天渐行渐远了,寒冰傲梅的冬天越来越近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场秋雨已经是入秋第三场雨了吧!花与雨,叶子与雨的每一场相逢,都是一场告别。所以,秋天的雨,总是那样得忧伤,充满了离愁别绪。
早年读唐朝诗人顾夤的《杨柳枝》:“……正忆玉浪游荡去,无处寻。更闻帘外雨潇潇。滴芭蕉。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那时没有见过芭蕉,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既然诗人让它承载了雨中的忧伤,想象中应该不是娇弱的花木。后来见到了芭蕉,果然有着挺直有力的茎,宽大的油绿的叶片,它足可以在落着秋雨的秋夜为无数的雨点托起留恋夜空的情结,做它们最后的驿站,深情驻足与千百次回眸。再后来我就将芭蕉种在了我家的窗下,做了那个多事的人,听它在风中潇潇,雨中也潇潇。
窗下芭蕉的风景与雨中情致已成为过往,流年的美好润色着无聊的岁月,种了芭蕉却从来没有怨过芭蕉,仍旧念念不忘种了芭蕉之后,坐在窗边听一声风来一声秋,看一滴雨落一滴忧 ,感一点芭蕉一点愁的日子。而此时,正是“三更归梦三更后”,静悄悄的夜里,听一场秋雨,想一场前尘往事,念一阙悲秋词曲,理一理夜色里的长发,将忧伤和愁绪付诸秋风秋雨。
窗外的雨,不停地有节奏地下着,如管弦,如丝竹。这一夜,这一场秋雨,临窗,我居然听出高山流水,酣畅淋漓,悦耳动听的韵味来了。许是这一处居所的窗外,种的不是芭蕉,而是一棵无花果树和一棵玉兰花树的缘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