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远
那天休假,我回到桂北山村老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依稀可见村公所的墙壁上张贴的动员青年报名参军的幅幅标语。
村里的信息传递得飞快。一会儿,左村右邻的乡亲便把我家那间窄小的屋子挤得满满的。乡亲们围着我问这问那,有的还用手触摸一下我肩上的“一杠三星”的肩章。年长的几位老人不住地念叨:“好孩子,在部队,有出息!”
人送走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剩下被人称作“有心计”的刘大伯和蒋表叔两人。他们和我家不是邻居,而是从三里外的家里赶过来的。看他们的神态,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许久,刘大伯问我:“听说部队对那些不听话的兵管得挺严格的,有的当官的还动手打兵,是不是真的?”
我一听,便笑了起来“刘大伯,您这是听谁说的?”接着,我给他讲了部队官兵团结友爱的感人故事,直说得刘大伯翘着胡子哈哈大笑。蒋表叔在一旁也沉不住气了,他问我:现在在部队里好考军校吗?比咱家里难不?战士每月津贴够花吗?等等。我都一一回答了他。
送刘大伯和蒋表叔回家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凌晨1点,我却睡意全无,总觉得刘大伯和蒋表叔两人的心里有一种特有的东西暗藏着。第二天,村里的民兵营长知道我回来后,一大早便“抄”了我的被窝,并对我说,上午村里对报名参军的适龄青年进行目测,你这个行家去帮忙参谋参谋吧。我欣然应允了。
太阳跃上头顶的时候,在偌大的操场上,20余名应征青年正要接受挑选。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公所,竟有如此庞大的应征阵营,我连声夸奖民兵营长动员工作做得到位。他不好意思地说:“搭帮国家优抚政策搞得好,再说部队上也出人才,咱老百姓自然就愿意送子女参军了。”说着,他指了指站在最后的两名青年,说:“这俩个都是今天凌晨才赶来报名的。”一听这里,我赶忙问是谁家的孩子。“哼,还能有谁呢?还不是我们村公所最有心计的老刘和老蒋两位!”
民兵营长说的这两位正是昨晚的刘大伯和蒋表叔。他接着对我说:“他们开始时,说啥也不同意让孩子报名参军,不是怕他们的孩子受苦,就是担心在部队白干两年,什么也学不到。可今天早上真是邪门了,软磨硬缠给他们的孩子报上名。唉,人啊,真是不可琢磨!”事到如今,我完全明白了刘大伯和蒋表叔的用意所在。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一番话,竟使他们在三思之后坚定地作出了送子参军的抉择。周围的人群,都在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遴选的结果。我看到,那两双熟悉的眼睛看得格外认真,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