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电影《出走的决心》在朋友圈火起来了。我虽然没有去看电影,但也从网上大概了解了人物原型,我很佩服这位女性。
曾几何时,我也有过一次“出走的决心”。90年代末的乡镇中学,一个年级也就两百人左右,所幸我的成绩也能挤进年级前五名左右,我的老师们对我也特别好。班主任钟老师知道我家伙食差,经常叫我去她宿舍给我开小灶,数学老师觉得我数学偏弱,便把他的教辅资料借给我用,历史老师发现我胆量小,便鼓励我做历史课代表。
虽然备受关照,成绩优异的我却觉得读书实在苦,那些不读书的孩子大概是快乐的,哪怕真像父母所说的不读书,就去放牛,养鸭,种地,不过是多晒晒太阳而已,这对于天生黝黑的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于是,我下了很大的决心,筹划了好几天,终于决定离校出走。
记得,那是返校后的第一天--礼拜一,大课间时大家都要出来做广播体操。上完两节课的我早已精神恍惚,我跌跌撞撞地走向班级队伍,期间还撞到了一位男生,他大叫一声:“你瞎呀!”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向他道歉,他看周围同学都盯着我们,便没有说话了。我只觉得很丢脸,本想跑到队伍后面去,但升旗台的教导主任高喊着:“还没到指定位置的同学赶紧到位!” 看着班级队伍赫然空着的位置,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然后故作镇定的开始做操。接着是教导主任每周一次的德育训言,然后是宣布期中考试表彰名单,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并没有太多的自豪感。我脑子里想着的是,如果我真的离校出走不回来了,别人会怎样看这件事?学校会不会因此开除自己,我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但我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不容易熬完上午最后一堂数学课,趁着大家去食堂端饭的工夫,我第一个冲到宿舍,拿起昨晚收拾好的东西,一口气冲下了楼,接着便一路小跑离开了学校。站在学校对面的桥头上,我再看了一眼学校。望见里面密密麻麻来回穿梭的学生,我更觉得自己走出来是无比正确的。
我一路顺着镇上的小河走回家。那一汪溪流奔腾而去,似乎在为重获自由的我而欢呼。回到家,母亲很惊奇,我没说话,她大声地质问我:“怎么礼拜一就回来了?”我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沉默了。
到了晚上,除了父亲知道我想回来当个放牛娃,周边的邻居也都知道,我们家有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准备辍学了。因为这件事,他们都好心的过来劝说我,有的说:“我们村还没有见过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放鸭的呀!”有的说:“哎,本来是根读书的好苗子,不上学可不就浪费了?”有的说:不读书,以后可就找不到正经工作,嫁人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父亲知道乡亲们根本劝不动我,因为他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于是,第二天,他联系上了他的同学,我的物理老师。物理老师直接拉上我的班主任上门来了。面对两位老师的强力攻势,我无法拿出对付父母的办法拒绝他们叫我返校的要求。迫于形势,我只能答应钟老师会回去。
到了第二天,思来想去,我又退缩了。谁知下午钟老师又来家里了,我无法回避,只能说了一个算不上借口的理由:“我怕回去同学们会笑话我。” 结果老师用一句:“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同学们就不会笑话你吗?”骂醒了我。
回到学校,钟老师也没有放任我不管,而是陪着我在学校边上的小溪旁坐着聊天。我知道她很想了解我的内心世界,但我实在吐露不出什么,也许那就是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吧。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钟老师给我分享她的成长故事。
突然,一只蚂蚁爬到了她的手臂上,老师试图将它赶下去。但不一会儿,蚂蚁又爬上来了。如此反复好几个回合,就是不肯放弃。面对如此情状,钟老师悠悠对我说道:“你看,它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从腿上爬到手上,一条小生命都知道要努力向上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们人又怎么能碰到一点挫折就想着跑呢?” 最终,我被眼前的蚂蚁和钟老师的话语触动了,我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愧疚,再次向老师做出了返校的承诺。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和父母说辍学的事。我敬爱的钟老师依然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给我开小灶,而我能回报她的便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中考分数并不是那么理想,但她知道我尽力了。
如今想起这次出走的经历,我的眼角不由泛起了泪花。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给老师和家人制造了那样的麻烦。也许,有的时候一个人有决心是好的,但决心太大了,反而会伤害身边的人,譬如离婚。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像我的钟老师那样,面对生活的困难,努力向上,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