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火烧神庙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有人将蛊虫，下入怀胎将足月之人的体内，蛊虫扎根产卵，再蚕食婴儿生长，最后破体而出。
如此毒计，可谓令人发指。
习思之与韩苏木不由想起温从戈那句，“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一结果，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可此时此刻，却并非是所有人想看到的。
明明…都找到她们了……
过于密集的黑虫，如黑色海浪一般，缓缓聚集在花神庙内。哪怕此时只是远远看着，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腿上打颤。
碧血像是知道自己被赋予的使命一般，在嗅到同类的气息时，便钻出了习思之的袖口。顺着衣物，游移着爬动到他肩膀上，立起身子吐了吐蛇信。
细密的蛇鳞微微颤抖着，身子不时鼓起又收缩，黑色竖瞳一瞬间扩散，将整个眼珠填满，散发出莹莹光泽，幽幽地盯着那残破庙宇中为首的黑虫。
蛊与蛊之间具有压制，也各自有气味感知。虽然碧血小得可怜，但其身上独特的王蛊气息，可以压下所有蛊虫的躁动。
黑虫抖了抖触须，显然也察觉到了王蛊的存在，带着虫群踌躇在庙门前，不肯再踏出一步。
韩苏木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摘叶飞出，挟着内力的花叶成了飞刀，刮出了破风声儿，直钉进虫子的身体里。
黑虫吃痛，将身体蜷曲而起，缩成一团。随后，被许多虫子覆盖，拖进了花神庙内。
肉眼几不可见的雨渐渐停息，山中晨雾将散未散，反而更加浓厚，能见度更低。花神庙内情况如何，在外面几乎看不真切。
阴云飘至，天空黑压压的几乎要压在头顶。
横跨过苍穹一隅的闪电，四裂开细小纹络，伴着轰鸣的雷声，似是势必要将天宇劈开一道裂痕，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寂静之中，一阵声响自庙中传来，在场的人神经紧绷，目光凝视着雾中的神庙，却只觉得那阴森的如同鬼庙一般。
“叮铃……叮铃……”
碧血弓起身子，恢复竖眸的蛇瞳死死盯着花神庙，红信不时擦过吻鳞吐出。
铃铛晃动出声响，染了脏污的手扶住了门框，一道人影出现，伸手抓住了门框堪堪站稳。
那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她出现在花神庙内，发丝凌乱的垂落着，低着头看不真切面容。
韩苏木心知蹊跷，可自幼刻在心中保护他人的责任，让他仅仅犹豫了下，便上前几步，冲那人伸出了手。
“我带你离开这儿。”
那女子浑身颤抖，将手递到他手心上，走出门时脚下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扑了出去。
韩苏木下意识伸臂拦着着那女子的身子，而那人也恰好撞进他怀里。怀里的人身材纤弱，让他不由皱眉的，是她过低的体温。
碧血探了探头，腹鳞勾着衣物想要爬下去。一直未出现事端，习思之有些放松下来，一低头便看到了挂在腰带上的小家伙。他将其拢在掌心，一时不知用意，也不知该干什么。
显然，这不是它主人的人类没法儿沟通，很是愚钝。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的空当，剑门弟子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将手臂搭在他们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师兄脖颈上。
女子幽幽开口：“好饿……你身上，好香。”
那声音带着气声发出，小的可怜，韩苏木纵然与她再近，一时间也没有听清。就在他疑惑之时，怀中人便骤然发难，张开嘴狠咬在他的脖颈上，力道大得似要啃咬下一块儿皮肉一般。
剑门弟子傻了眼，慌忙出声：“大师兄！”
韩苏木吃痛，一把推开怀里的人，脖颈牙印登时见红，泛着黑色的血迹蔓延开白色衣物。
那女子跌后两步，堪堪站稳，露出一张苍白至极的面容，眼中如淬着毒一般盯着眼前的人。
习思之抬眸看向那怪异至极的女子，眉头微微皱起，不动声色的移步而去。韩苏木捂着脖颈退后两步，抽剑而出，直指面前人的颈间。
那女子舔了舔唇上的血，露出个美艳笑：“不是说要带我离开这儿吗？又为何要拔剑相向呢？”
碧血探头看了看，在习思之走动间，从他手中探出身子，勾住花茎滑了下去。而这一切，习思之虽知道，可却顾不上其他。
碧血落到地上，于草丛中瞬间隐没，游移在草茎之间。
韩苏木眼前晃了晃，连指尖都带上了颤抖，那女子向前一步，颈间抵着剑尖儿笑得妩媚。
“你的手在抖，拿不稳剑，怎么杀人呐？”
韩苏木咬了咬牙：“姑娘为虎作伥，不怕遭报应吗？”
她瞪大眼睛，随即笑得花枝烂颤：“哈哈…快死的人是你，你跟我谈报应？如今剑门这一派，若都是你这般天真的人，还妄想救世？可笑至极！”
话音刚落，碧血便咬中她脚踝上的皮肉，她下意识去看疼痛的来源，习思之刚好趁其分神之际，几步靠近，握着韩苏木执剑的手，将剑刃刺了出去。
剑入血肉，没入脖颈，血色飞溅上白衣，绽如红梅。
毒牙送入毒液后，碧血松开嘴，那女子目露诧异来不及收起，身子便跌坐在地，嘴里涌出了一大口血。一时竟分不清是伤口更疼，还是脚腕更疼。
她吐出的血凝成一滩，血液中，掺杂着数不清的细小虫卵。
习思之骇然拉着人退后，可那人脚下一软，意识模糊，第一次杀人的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手将人揽在怀里，冷冷觑视着那女子彻底断了气。
官差纵然害怕，却还是一马当先围了上去。碧血虽颜色艳丽，可太过渺小，没人会注意到。它凑到那滩血边吐了吐蛇信，嫌弃地扭转身子钻回了草丛里。
王轻海走到习思之身边，低声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问题，现在人找到了，可人死了。羌城府衙在百姓心里的信誉度极低，若是处理不当，倒时一个高帽压下来，任谁都很难收场。
习思之有些头疼，看了眼身边的人，叹气道：“先以韩少侠为重，你带人把他送下山，去找温公子。”
两人合计了一下，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王轻海和剑门弟子身上。
待人离去后，碧血才现身，它盘踞在草茎上，习思之目光一扫便发现那明艳的小蛇。他伸出手去，那小家伙爬到他指尖，盘踞在其掌心，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为防止庙里的东西跑出来，习思之带着碧血留在原地，那小蛇格外乖觉的盘在他的手腕上，却一直盯着那女子的尸体。
临近午时，无事发生。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习思之心里没了底。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突然大叫了一声。这突兀的叫声吸引了大半目光，他跌坐在地上，抖着手指向了门口。
“诈诈诈……诈尸了……”
所有人立刻看了过去，只见门口那女子的尸体坐了起来，皮肤鼓动着像是有什么要从她体内钻出一般。
一只蝴蝶翩跹而至，落在了那女子鼻尖儿，皮肤下的鼓动瞬间安静下来，那尸身也重新倒了下去。
习思之回头望去，目光所及，是飞峦高大的身影，而飞峦身边的人，模样清秀，穿着翠青长衫，缓缓收回了手。
刚才那只突如其来的蝴蝶，很显然就来自于他的指尖。
飞峦掩唇打了个哈欠，笑呵呵道：“还好，看来我们来得很及时嘛。”
曼叶忍不住跺了他一脚，恶狠狠道：“我看你还没睡醒，给你醒醒神！”
飞峦没觉得疼，闷笑一声儿：“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你听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嘞？及时个鬼，再晚那么一会就出大事了。”曼叶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习思之面前，挑眉行了个江湖礼，“在下曼叶，忘川掌柜。”
习思之回之一礼：“习思之，四洲总督。”
“这么说，你就是负责人咯？”曼叶打量着他，不客气开口，“不烧尸体，搁这儿犹犹豫豫等菜呢？一会儿下了山雨，火可就不好烧起来了。”
习思之倒好说话得很，并不在意其失礼，沉默了一下说道：“非是不想烧，而是死的人太多，对她们家人，不好交代。”
曼叶偏了偏头，直言道：“唉，不是，那又怎么样嘞？这人也不是你杀的，你交代什么？更何况你也看到了，这尸体变数太多，还不如烧成一把灰以绝后患。”
明言事实，暗言隐晦。这言下之意，便是怕尸中余蛊。只不过蛊虫一事素有争端，不好明说。
飞峦用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声劝道：“城中死了不少人，他们的死本就和这蛊虫有关，尸体带下去难免再出事端，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习思之抿了抿唇，说道：“他……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曼叶回答道：“主子说你会有顾虑，让我带话给你，把她们的死推给凶手，这样府衙烧尸，可以杜绝猜忌，减少很多负担。”
习思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在场的官差左右看了看，其中有个小捕快惊疑不定，瑟缩道：“烧尸体情有可原，倒还可以接受，可烧庙宇…那不就相当于渎神？”
飞峦轻嗤道：“且不说花神庙早已迁走，便是渎神也是那凶手先为，怪不到你们头上。”
小捕快还有些犹豫，可习思之已经下定了决心，冷声下令道：“烧庙。”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捕快蓦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诶？这庙里，刚刚有这字迹吗？”
字迹？什么字迹？
习思之愣了一下，偏头询问道：“写了什么？”
离得近的捕快细细辨别了一下，一字一顿道：“九日音。”
九日音，那不就是旭暗？
飞峦和曼叶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习思之看他俩那模样心里有了数，转身指挥着在场的官差散去捡柴，曼叶收敛心思，将一包药粉布在庙宇周围。
午后山雨欲来，一声令下，花神庙四周的干柴被引燃。官差分散着，严格把控以防山火。
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渐渐放大，逐渐拢上了四周的盘藤。庙中那些虫子扭动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出那方寸之地。不多时，空气中难闻的味道散去，渐渐笼罩了一股草木清香。
事情结束，曼叶将碧血取回，小蛇耗费了太多精力，有些打蔫儿？他将其装进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坛中，瓷坛里是一坛红色的液体。
飞峦皱了皱鼻子，闻到了满鼻血腥味。
曼叶封好坛盖，抱怨道：“主子也真是的，让我早早跟来不就好了？哪用得着碧血啊。”
习思之歉意一笑，询问道：“小家伙没事吧？”
“没事，主子的血温养着，晚间就能恢复。”
飞峦眯了眯眸，眼神如刀。曼叶一下子反应过来说漏了嘴，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飞峦冷声道：“所以，你放他血了？”
曼叶讪讪道：“嗳，这不能怪我，是主子他自己让王蛊认主的。再、再说了，养蛊都这样嘛。”
惊然雷鸣，在暴雨下落之前，花神庙被火焰蚕食成一片废墟，轰然倾塌。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