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水桶中的黑手
死一般的寂静。只一瞬,高玉机的惊叫与云郎的低呼同时响起,在井壁间回荡不绝,踩水声纷乱杂沓。
“勿惊,勿动!”王玄策沉喝一声,又道,“所有人转身,缓步退向岔口!”
八人摸着侧壁,极小心地向岔口退去,岔口边的杜巨源忽道:“这条岔道,泥壁上可站人。”
云郎、王玄策等人闻言便依次摸索了过去。那岔口由两条渠道相交,自是开阔一些,岔开原路的水道亦似更宽些,两侧井壁下,各有一层高出水面的泥土,似未清理干净,却仿佛形成了两条长长的台阶。
王玄策、云郎、杜巨源与智弘,一侧两人,面对面立于井道一头,阿罗撼、李天水、玉机、米娜立于另一头。
踏上泥块的一刹那,李天水仿佛听见水中发出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他眉头一蹙。忽听杜巨源道:“米娜,是那颗在你腰间右侧第二个丝囊中的珠子。”
脚下的井水仍有些异响,虽仍是极轻微,李天水的掌心却有些湿了。
好一会儿,对面井壁处方亮起一点荧光,却只映出了米娜白皙纤长的双手。“地下阴凉,擦亮珠子须费些工夫。”米娜的嗓音仍是很平稳。
“稍安勿动,待米娜擦亮珠子。”王玄策的嗓音也沉定下来。
“沙沙”的摩擦声杂入潺潺的流水声,李天水仿佛还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是玉机在喘息。
珠光略亮了些,李天水看见米娜的手边,玉机原本修长笔直的右腿,此刻却似乎有些发软。
“你无碍吧?”李天水向一团漆黑后的玉机问道。
“我……我有些疲累。”玉机的嗓音,也有些发虚。
“王公”,却听云郎的嗓音忽然响起,“不若令玉机姑娘先歇息片刻,她只怕是受惊了。”
过了会儿,王玄策方道:“玉机你且将箱子放下,在泥壁上靠一靠。”
李天水听着布箱自肩上卸下的声响,珠光仍是暗弱,只可见玉机缓缓屈腿,将那木箱置于泥阶之上。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一紧。
“扑通!”一声猝然响起,玉机随即惊呼出声。随即,泥壁间传来一阵”簌簌簌“的衣袍摩擦声。
“何物落水?”王玄策迅速问道。
“箱……箱子。”玉机的嗓音极为惶急。
“莫急,莫要下水!这箱子不轻,流水带不走,待米娜将珠子擦亮再寻不迟!”
话音方落,李天水忽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过了片刻,又是“叮”的一声,紧急着是“呲——”的一声,仿佛绞盘中的绳索摩擦之音。
他心头猛地一跳,糟了!
一阵怪异的“嗡嗡”声,突然回荡于岔口的井壁间回荡,“嗡嗡”“嗡嗡”……身旁的阿罗撼忽地叫了一声,嗓音比玉机的尖叫更刺耳,李天水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是水桶!”
李天水右手迅速平伸向对面壁上的米娜,“把珠子给我!”李天水急道,“快!”
黑暗中便见一道光弧划来,李天水挥手一抓,便纵身跃至四尺多高!
珠光在半空中亮出一圈光晕,虽仍颇为暗弱,却映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方形影子,看去正像是那布箱!
却见李天水左臂一展,半空竟中抓住了那个黑影,只见珠光又划了道弧线,便直直坠下,“砰”的一声,水花四溅,李天水与那黑影俱落在井水中。
“你做什么?!”王玄策大喝。
“方才怕是险些被人取了箱子,”杜巨源似乎已反应过来,“我身后果然有人!”
话音未落,一阵“嗡嗡”的声响又自众人头顶响起,“嗡嗡”“嗡嗡”……渐渐向高处传去……
※ ※ ※
“你说这上方是个井口,有人吊下水桶,欲取走布箱?”王玄策鹰隼般的双眼,紧紧盯住李天水,米娜手中的珠光已将岔口烛照通明,也映出了李天水紧贴着一绺绺湿发辫的瘦削面颊。
“水桶无法取走箱子,”李天水缓缓摇头,“是人,有人在那水桶里。”
“荒唐!”王玄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水桶中岂可容人?”
“然而我却看到了,”李天水淡淡道,“那钩子绳索另一端上的手指。”
“你是说那人在桶里用铁钩钩上了箱子?”杜巨源眉头锁得很紧。
李天水点了点头。
“是我们下井时踩踏的铁钩么?”
“很像。”
“你也以为有人藏于桶里?”王玄策也蹙了眉。
默然片刻,杜巨源叹息道:“西域之地,无奇不有,如果那人身量极矮小,或者……”
“或者是个瘦小的女子,”李天水接道,“但那人绝不是那萧萧,比她还瘦小得多。”
杜巨源的目光也盯住了李天水,“你觉得还是那伙人?”
李天水点点头,“就在我们身后。”
“那人一退至岔口,井上便有人吊下水桶,岂非有些太巧?”
李天水却摇了摇头,“水桶一直都在岔道口。”
“经过岔路时,似乎未见有水桶。”杜巨源疑惑道。
“桶没于水中。只那条绳索贴壁垂下,暗中自是极难分辨。”
“但你却看出来了。”杜巨源目光一闪。
“路过那岔道时,不由多看了几眼,”李天水嘴角一撇,忽然转向王玄策,目光一闪,“有一事,我也不该问。”
“何事?”王玄策的嗓音有些滞涩。
“他们要的东西,是否真的藏于玉机姑娘的箱子里?”
王玄策的脸色一变,其余七人皆抬眼看他,半晌,他方缓缓道:“你不该问。”
李天水笑了笑,又懒懒地靠在泥壁上。
“也许那人只看到了一个箱子,便是玉机姑娘不慎落入水中的那个。”杜巨源叹了口气,语气却有些勉强,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件袍子,你换上吧。”
“多谢,不必了,”李天水撩开额前湿漉漉的发绺,“走走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