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际,想给大家推荐一部老电影《我的父亲母亲》。
不免落俗,在看《演员的诞生》之前,这部所述故事背景年代久远,名字几近简单粗暴的电影并没有勾起我观看的欲望。最初想要去看这部电影的原因是,看完《演员的诞生》,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很喜欢的纯音乐《时は流れて》是这部电影里的。
也许所处时代不同,原以为自己无法理解其中那种过于委婉而深切的爱恋。可直到影片的最后一秒钟,等屏幕上的“鸣谢单位”全部滚动完,我都不愿意从中抽离出来。有一种名为情怀的东西在胸腔里沸腾,那1个小时29分钟里,我看到了离这个时代很远的、弥足珍贵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爱情。
那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
招娣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骆长余,她是三合屯最漂亮的姑娘,而他是城里来的教书先生。
在她眼里,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穿着中山装,衣冠楚楚,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他回眸,望见了她。可她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她羞怯的撇开眼。但那持续不到一秒的眼神交流,成了十九岁的她今后梦中暗自滋长的情愫。
她赶紧跑回家,脱下那件大红袄,换上她最喜欢的粉色棉袄,她想,也许待会再碰见,他眼中的她,该是好看了些。
为了能看他一眼,她挑起水桶绕远路去前井挑水,只因前井离骆先生教书的地方很近。
为了能让他吃上她做的饭,她专门把青花碗放在头一份,每天调着样的送过去,第一天是葱油花饼,第二天是小米饭、葱花炒鸡蛋,第三天是蘑菇馅蒸饺……
为了能碰见他,她每天在学校附近那个金黄色的山坡上等他下课,等他领着学生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他带着学生一路唱一路走,她便一路跟。在那片金色的原野里奔跑,余晖,银杏,都如奔跑的她一般,泛着如璞玉般纯粹的光彩。
可当他上前与她说话,她却含羞而笑,跑回了家。
那个年代,来村里教书的先生是吃派饭的,每一家挨着吃。轮到她家的时候,她早早的起床,只为了让他吃上一顿好饭。他告诉她,“你穿那件红衣裳真好看,来的头一天我就看见了。”
于是她立马换上那件红衣裳,在屋里等着他再来吃她做的蘑菇馅蒸饺。她妈妈告诉她“那先生好是好,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这事不成”,可是她不管,她要做三合屯第一个自由恋爱的人。
可是他告诉她,他要走了,最晚腊月初八回来。
一辆马车把他带到了三合屯,带到了她的生命里,也是那辆马车带着他离开了她的世界。
她抱着装着专门为他做的蘑菇馅蒸饺的青花碗,想赶上马车让他吃上最后一口,她跟着远方那向田野尽头飞速奔跑的马车,护着怀里的青花碗,在金黄色的田野里奔跑着,可是她终究怎么也赶不上。
她摔跤了,碗碎了,使碗的人也消失在了田野尽头。
她在那一大片金黄田野里,哭的歇斯底里、令人怜惜。
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每天都盼望着腊月初八的来临。
她去他教书的学校,帮他把教室里老旧了的窗纸重新换上,贴满她做的窗花。
她帮他把布满灰尘的桌椅擦得干干净净,蒙上了灰的黑板,还留着他的字迹。她便小心翼翼擦掉黑板上所有灰尘,独独留下了他那隽秀的字迹。
腊月初八终于到了,她一早就穿上那件他喜欢的红衣裳,戴上他送的发卡,在风雪里等他。
可是他没有回来。
她生病了,但她依然穿上棉鞋、戴上御寒帽子倔强的要去城里找他。她小小的身子终是抵不过风雪,她在半路中晕倒了,被村里过路的人捎了回去,那双冻的发紫的手在马车上捂了一宿也没能缓过来。
她睡了整整2天,当她在梦中依稀听见了那好听又熟悉的声音,“知今知古,知天知地”,她醒过来,妈妈告诉她,“先生昨晚就赶回来了,一回来就上咱们家来了,就在这守了你半宿,他这是为你回来的呀。”
四十年后,骆先生因为心脏病,在县里的医院与世长辞。
招娣坚持要把他抬回三里屯,用车子拉也不行。因为她说,她想让他最后走走这条路,这条她在十九岁时一直等着他的这条路。
她说,她非得把给骆先生送行的棺布连夜织出来不可。于是她像个小孩似的,非得让儿子找人修好那几十年不用的织布机。
所有的悲痛、不舍全都揉进了那块白布里。正如四十年前,所有爱恋、钦慕全都糅在了那块红色的盖梁布里。
最后,两鬓斑白的她,独守余生。她听见那句“知今知古,知天知地”,她拖着年老疲惫的身子,蹒跚到那座即将要拆的学校。儿子在骆先生一直站着的那个讲台,给所有学生上课。
而那一刻,这场四十年前始于心动、四十年后止于枯骨的爱恋,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永记于心,永垂不朽。
电影中现实部分用黑白色彩表现,回忆则是彩色。是啊,现实冰冷,而回忆是暖的。
那个年代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可在这个初冬,我却真真切切的被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