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我在中行的283天

01  清晨六点的月光

冬天,早上6点,天没有大亮,空中还挂着半轮残月,我已经收拾好包裹在公交站等着去中行的班车了。从这里到我上班的地方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赶早上的晨会,我只能坐这最早的一班车。和我一起等车的是一些挑着重重的担子赶着去早市的菜民;还有一些和我一样,住在市区却在县城上班两地奔波的人。

车来的时候,我们会互相争抢的上车,因为我们知道车上的空位所剩无几,而下一班车还遥遥无期。而我从最开始总是挤不上车,到现在学会了选择最佳的站位,在车停下的时候第一个上车。因为如果迟到了,我就会失去本周的休息日。这是网点主任对我们迟到的惩罚。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安静地让我忍不住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这样看过去,我会觉得我还在家乡,那个美丽的山城。但是转瞬间,我又会回到现实。

毕业以后,我独自留在了读大学的外地城市,南昌。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愿意彼此陪伴的大学男友。

我们一起考的中国银行,得知被录取时,我们是高兴的,在经历了找工作的不断打击之后,我们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了一起买菜回来,周末一起去看电影、逛街,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可是没想到,因为不是本地人,我竟然被分到了南昌周围的一个县城,男朋友则被分到了市区的一个网点。从此,我们开始了两地奔波的日子。从此,我开始经常在清晨南昌的公路旁等车。从此,我开始经常见到早上6点钟的月光。

南昌是一个我喜欢不起来的城市。也许是从小在山城长大的我不习惯这里的平坦,一眼看不到任何山峰。也许是喜欢安静地我不习惯这里的凌乱,在人行道上奔驰的电动车。也许是这里的风很大,也许是这里听不懂的本地话。支撑我留在这里的,唯有爱情。

02  晚上十点的院子

作为初入职的银行柜员,工作是紧张与忙碌的。白天,我们坐在透明的玻璃窗口后面,给不同的客户办理业务。要保证业务的准确性,要提升办业务的速度,同时还要见缝插针地向客户营销银行最新的理财、贵金属、基金、保险。

害怕给客户办慢,办错业务,更怕的是主任在外面看见你办错业务。看到外面站了好多人,内心就很着急,主任在外面向你投来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怎么这么慢。”心中百般委屈的你却无法解释,其实这已经是你最快的速度了,系统审核太多,远程授权太慢,有时候一不小心被拒了,又是一笔差错。

忙到中午1点最后一个去吃饭,饭菜已经所剩无几,默默地扒几口饭,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在碗里。可是不能哭出来,因为这里没有人会心疼你,只会显得你软弱。

吃完饭回到柜台,外面等待多时的客户还在抱怨,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了看表,才过去20分钟而已。来银行的客户总是希望自己一来就能办理业务,稍稍等一会儿就站到窗口来看着你,给你无形的压力,顺便一边抱怨怎么这么慢。而他其实并没有等多久,也并不知道前一个客户的业务有多么复杂。他随口的一句慢却成为主任口中,“你业务还不熟练,还是多加加班学习一下。”的凭证。

没有客户的时候我喜欢看着透明玻璃门外面的大街,看着外面暖暖的阳光,走来走去的人。想着,这么好的天气,要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可是等到下班的时候,太阳早已下了山。

下午5点,终于停止营业了。开始扎帐、点凭证、审核传票。作为大库,普通柜员要把超过2万的大钱划给我,于是我要点的钱变得特别多。我要把一摞摞钱搬到箱子里,摆好,然后把零钱点一遍,自己估计钱对了,再叫业务经理和我一起扎帐。扎完了帐,再把其他柜员的尾数包拿过来,装在箱子里,锁上箱子,柜台里的业务才算结束了。这个时候,其他柜员早已收拾好离开柜台了。而我还要忙着再检查一遍自己的传票,防止有差错。

入行不久就被设为大库柜员,多了更多的责任和工作,还有经常提箱子被砸青的腿伤,我很想跟主任说,我不要做大库。可是他们都说,这是主任信任你。我不敢把真实想法告诉主任,只能在每次在心里默默流泪。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吞到肚子里去,再摆出一副好员工的坚强模样。

下班后,有时候要营销客户,有时候要开会,有时候要练技能,忙完这一切,常常已经到了晚上10点了多了。而回南昌的班车6点半就没有了,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只能住在这里安排的宿舍。只有周末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南昌。两个人一间房,装修简单,如果大学的时候我能住上这样的宿舍我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因为住的近,加班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住在这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只是孤身一人,与世隔绝,陪伴我的只有无休止的工作和各种营销压力。

晚上10点,宿舍院子里很安静。白天停满了的车此刻都开走了,在这里的本地人都回家了。住在宿舍楼里的,都是一群根不在这里的外地人。院子里植物的影子和天上的星星相互照应,显的安详、静谧。我想念我的家乡,我的家人,也想念和我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打拼的男朋友。我们是多么多么想在一起啊,可是我们又对现实无可奈何。

03  傍晚五点的彩虹

2017年,我和男朋友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我可以离开中行,在南昌市区找到一份工作。一个是他可以出柜,不再做最底层的柜员。

一边工作一边还要想着别的出路有多累,一边加班到晚上10点一边刷题有多累,一边看不到希望一边坚持有多累。答案是很累很累,累到我常常想放弃,常常在夜里崩溃大哭。那个时候,看到南昌有什么单位招考,我都会去报名。然后想法设法地换班调休争取时间去考试。常常一周都没有一天是休息的,可是很多次,我还是失败了。是啊,我只是在忙不完的工作间隙中挤了一点点时间去复习,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结束工作后再赶去考试,我怎么会成功呢?可是我不能放弃,因为我不想永远留在那个陌生的小县城。

17年11月的时候,我参加了一场考试。那天的考场是在东华理工大学。考试那天,男朋友正好上班,不能陪我去。而我,又刚好赶上每月一次的肚子痛。由于对考场不熟悉,我捂着疼痛的肚子绕着学校走了将近半小时,才终于找到考试的教室。在考场疼的握不住笔,考到一半又跑到厕所里待了20分钟,那种苦痛,我此生难以忘记。

没有想到,这次考试竟然成了我命运的转折点。一个月后,查询成绩,我以最低分进入了面试。

面试那天,风很大,很冷。和我一个职位的竞争者有10个人,最终招聘的名额只有2个人。我们在候场的地方等了近4个小时,才轮到去面试。我精心准备了PPT,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可是还没讲完时间就到了。“你的专业和招聘的职位不是很符合啊。”面试官感慨地说,“虽然我的专业不太相符,但是我的能力绝对能够胜任这个岗位。”我言辞恳切地说,内心充满了忐忑。

在外面等成绩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次会没希望了。我笔试成绩最低,面试又发挥的不好。和我一起面试的有专业相符的,也有学历高的研究生。看着风中被吹得摇摇欲坠地大树,望着天上依旧晴朗的蓝天,我在心里默默说,没事,我还会继续考的,只要一直考一直考,总会成功的吧!

结果出来,我的面试分数是全场最高的。笔试和面试各占百分之五十比例,这意味着我有很大的希望被录取。出来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男朋友,我们开心地在马路上紧紧相拥,他急着帮我算我的总分,又问我知不知道别人的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我一拍脑袋,忘记问了。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笨啊,是不是看到自己面试最高就乐疯了,这样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被录取啊!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煎熬的,男朋友说他每天都会刷一下那个网站看下录取名单出来了没有。那个时候,我们真是做梦都盼着能够成功啊。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后,一天中午,我正在办业务,男朋友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有你,有你,名单上有你!”那一刻,我几乎都有点儿不敢相信,真的吗,我真的成功了,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

后面是快速的递交辞职信,等待辞职流程结束离开。虽然银行的人都知道外地人留不住,但是对于我的离开还是进行了挽留。行长纷纷找我谈话,让我再考虑清楚一点。网点主任也耐心地劝导我,不要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在这里辛苦两三年,到时候我想回南昌,可以把我作为优秀人才推荐过去,“难道你连这两年的等不了吗?”网点主任恳切地问道。

是啊,我等不了了。我不想再这么两地奔波了,我也不想每天违背着良心去迎合客户了,更不想下班的时候还要去想着业绩、想着任务,不想去练那所谓的技能,不想每天都生活在监控底下。两年以后真的会把我推荐回南昌吗?如果可以的话一直也想回南昌的大堂经理姐姐不会现在还在这里。两年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我只想把握当下。

一个月以后,我终于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我工作了半年多的银行。走的那天,我又哭了。那里承载了我半年的青春,有我最苦最累的回忆,也有很多关心我照顾的人。我常常想,如果我也像她们一样,家也在那里,那我可能就不会辞职了。可是,我的家不在那里,喜欢的人也不在那里,所以,我只能离开那里。

现在的我,已经在新单位又工作了半年,虽然新单位没有银行的福利好,但是它让我知道,原来生活可以有另外一种模样。可以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可以看到傍晚五点的彩虹是什么样子。我们结束了两地分离的爱情,每天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没心没肺地大笑。男朋友说,虽然他现在还在银行,但每天不用再担心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了,他工作地也放心了很多。今年10月份,他也调离了柜员岗,开始做大堂经理。我们实现了年初的两个愿望。

我常常会回想起自己在银行的日子,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我算了下,我在银行一共待了有283天,在这283天里,我学会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虽然我讨厌过那里,但我也感激它,感激它让我变得更坚强!有了那段痛苦的经历,才让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美好。虽然我们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未来依然面临着买房买车的压力,但是我们每天能够在一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相信未来有一天,我们也终会拥有想拥有的一切。

南昌,这座城市,依然风很大,依然冬天很冷,但它也会有阳光烂漫,微风和煦的日子,只要你愿意等待!

这座城市风很大联合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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