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下说唱杂想

前段时间中国有嘻哈比较火的时候,感慨原来这些rapper都这么文明么,便想着去看了下地下说唱圈比较火的几个比赛--“IRON MIC”、“地下八英里”的视频,感受下原生态的地下说唱,freestyle battle的感觉。结果被一个一脸青涩的哥们儿--MC贝贝圈粉了,那时候他刚刚崭露头角,还没被红花会收入。于是,一口气看了他的比赛集锦。

2012年,来自甘肃的 MC贝贝横空出世,人称韵脚狂魔,特别是在freestyle的Battle中,押韵押的你吐血,韵脚运用的让人一直以为他是靠背词。当时拿到西安赛区的冠军,代表西安参加Iron Mic全国赛时,对垒新疆选手,让人们见识到这个瘦弱少年的押韵功力。评委王波对他背韵脚、背句子的暗讽,让贝贝心中憋着一把火,最后通过现场临时命题,贝贝的押韵就炸了。大家发现这就是一个押韵天才,对于押韵信手拈来,以狂傲的姿态横扫当年Iron Mic的比赛,迅速成名。

当然MC贝贝成名不光靠他的韵脚,还有他freestyle的用词脏的程度、上来就怼的激情,只要同他Battle要先做好老妈、老婆、全家人被问候的准备,贝贝的反应速度之快、联想能力之强、押韵词汇积累之丰富、永远怼人的激情这些综合起来对于一些相对“文明”的Battle选手简直是个噩梦。

有的rapper尝试跟贝贝讲道理,freestyle的时候说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battle,而是来阐述hip-hop的意义。贝贝可不管那么多,diss的时候不讲情面,上来就是一顿人身攻击,mlgb、tm、sb不离口,家中所有女性都得跟着倒霉。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这一顿轰下来,估计得上手打起来。大部分被怼的人会忍不住,开始脏话回击,这正中下怀,贝贝最不怕对骂,他擅长并且热衷这一套呢。

说到这,不由得想起个人很喜欢的NBA球队--金州勇士。过去的三年,勇士在NBA就是Bug级别的存在,一手快攻和三分所向披靡,最喜欢把对手带入跟他们快速对攻的节奏,但联盟中能在快攻和三分上跟勇士硬刚的球队很难找出。所以一旦进入他们的节奏,分分钟一波流打花你。

贝贝在underground的battle中,现场出口成脏、骂你全家再加上朗朗上口的韵脚、极快的反应速度和联想能力,几乎没有人能刚得过,如果你想跟他刚正面,基本都会挂掉。就像贝贝自己说的:“在freestyle中我还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真正K.O过”。

2015年总决赛MC贝贝和MC毒的对轰就是一个经典的战例,一开始还斯斯文文想要文明开炮的MC毒,第一轮Battle的freestyle之后直接被MC贝贝强力挑起战火,被diss的面红耳赤。第二轮开始便开始双人骂街大战,但明显MC毒情绪比较激动,以至于声音因为激动都开始嘶哑,这种骂街freestyle是情绪带动的,很难维持,容易续不上火。但贝贝的骂街基本无波无澜,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好像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不跟我对骂我都不舒服。

所谓freestyle,就是临场发挥,但却是比正常的准备好的Battle更考虑积累,以及语感和嘴皮子的利索程度。谁也不是天才,freestyle的Battle才是真正考验这个rapper的功力深厚。也难怪Kris Wu在中国有嘻哈中,坚强并固执地要看各位选手的freestyle了,“你有Freestyle么?”

在2014年Iron Mic全国总决赛中,MC贝贝输给了号称“商务说唱”的贵州人孙八一,这场比赛让人感觉像矛与盾对垒。但这个盾不是钢铁做的,而是棉花做的,还是一坨会受力卸力的棉花。贝贝依然进攻犀利,句句不离人身攻击,但每次到孙八一的diss back,都能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一一驳回,你骂的再狠我还是要跟你讲道理。但是孙八一同其他人略不同的是,他的基本功深厚,flow和节奏以及嘴皮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所以回击有力,不慌不忙。

他们两的battle就像大话西游中唐僧和孙悟空对垒的既视感,你骂的再狠,我不跟你对骂,我也不逃避,而是有理有据有节,采取正统外交交涉礼仪,让你拳拳到肉却不能对我造成伤害,反而辅以hip-hop的远大理想、说唱的情怀,嘻哈的态度,一记如来神掌让你这泼猴动弹不得。

也许观众对贝贝的犀利人身攻击的进攻产生了视觉疲劳,也许是终于发现一个在贝贝的进攻下不慌不忙、镇定还击还不对骂,并且拥有对hip-hop的崇高理想的rapper。于是便将冠军投给了孙八一。

MC靖和陈冠希老师都说,嘻哈是种生活态度,不是为了嘻哈而去嘻哈,而是嘻哈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状态。当然这个感觉不是圈内人或者真正热爱嘻哈的人,很难理解。这就是Rapper眼中非常高级的感觉:“REAL!”孙八一虽然穿着商务休闲装,梳着油头,不怕外表不嘻哈,那内心可能才是真正的real黑怕。

在这些地下说唱的比赛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群体,那便是下面如痴如醉,情到深处点头如捣蒜的现场观众,听到犀利的骂街和机智的diss back都会发出阵阵尖叫。当时也在想,好像rap还是离大部分人的生活很远的,这些观众白天可能也是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优雅的office lady,但到了夜晚,便敞开自我,群魔乱舞。为何他们会喜欢这种现场感觉呢?

在一场battle中,贝贝说:“rapper的battle,要对得起观众的门票,对得起台下这些狂热的想要发泄的人群,而他的battle就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所以不要在这里讲道理,这又不是百家讲坛,你又不是易中天。”

便也能够理解,贝贝受欢迎并不是偶然,他是很真切的知道这群观众要什么的。这群观众就喜欢这种肆意的互怼,骂街,并且把骂街骂成一种艺术的battle现场。这是现代都市生活的压力释放、也是人生性爱看热闹和攻击性本能的凸显。

就像贝贝说的,大家来地下说唱的场子看rap、看battle,谁也不是来受教育的。Rapper的理想跟他们没关系,rapper的homie、money、dirty跟观众没有关系,rapper的理想观众也不能感同身受,观众只需要当下的释放和快感。

看台上rapper的互怼,就像看搏击、拳赛、斗狗、斗鸡、斗牛、斗蛐蛐儿,这个可能是人类难以改变的一种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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