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饲料的鬼/霍真布鲁兹老爷

1、

A市养鸡场鸡饲料连日被盗，鸡场保安王铁柱被叫到了场长办公室。

吴场长直接指着他鼻子骂：“王铁柱，你他妈白长那么大块头了。老子养你有什么用？连个小偷都防不住。这个月再发生一次饲料被偷的事，赶紧给我滚。”

王铁柱长得跟个熊一样，拳头比脑袋还大，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过去在红星机械厂上班，是个八级钳工，指头粗的钢筋一拗就拗成个圈。那时候他胆子大，人送外号王大胆，厂里人都惹不起他，就是见了机械厂的厂长，他也是大摇大摆得走上去，大手一伸，厂长照样得给他递烟。这吴场长却长得又瘦又小，花白头发，没有二两力气，不过王铁柱被熊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哎，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红星机械厂改制以后，他和老婆都下了岗，老婆没找到工作，全家就指着他当保安这份钱，他可不敢跟老吴炸刺。这好歹是份稳定收入，他师傅李建国，手艺比他强多了，两口子都没个靠谱工作，饥一顿饱一顿的，人看着都颓了，瞅着都闹心。

王铁柱让老婆骑自行车把被子抱到单位，不抓住小偷，他就不回家睡觉。

2、

王铁柱打那天起就没日没黑地乱窜，眼睛瞪得比他晚上拎着的手电筒还大。

说起来也蹊跷，存鸡饲料的地儿，说是仓库，其实是个土坯的棚子。丢饲料的事儿有一阵子了，王铁柱不是没有注意到，他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跟库管李大锤过过数，回回都不少。过段日子，准丢两袋儿，掐着日子正好半个月。隔半个月，再丢两袋，不多不少。

真他妈见鬼了。王铁柱拎着手电筒，在黑漆漆的后院想。

这个念头，忽然让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不会真他妈是有鬼吧？

怕什么来什么。咚，咚，咚。仓库那边忽然传来声音，竟是从地底下传来的。王铁柱吓得一哆嗦，手电筒扔在了地上，魂儿都吓没了，他的腿肚子吓得都转筋了。

他虽然叫王大胆儿，可那是跟人来，跟鬼来，他可没这兴致。

咚咚，声音固执地响着。

王铁柱感觉背心都湿透了，他摸索着找到手电筒。一摁电门，想照过去看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谁知道，手电筒这时候不争气地灭了。他使劲拍着手电筒，可还是弄不亮。王铁柱的心理咯噔一下，有鬼。

咣当。一声响声，还是仓库那里。

王铁柱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地下钻出来，摇摇晃晃地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

鬼，这他妈真的是鬼，王铁柱感到自己要喊出来了，可嗓子里干干的，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这让他更觉得诡异。

不一会儿，又一个黑影从地下钻出来。这下没错了，肯定是了，俩鬼，鬼是组团儿来的。

两个鬼晃晃悠悠地往仓库走过去，妈的，他们的目标是仓库。

一个鬼背着一袋饲料从仓库出来，一个鬼慢慢地钻进地底下，另一个鬼把饲料往地下一扔，饲料竟也凭空消失了，又一扔，另一袋饲料也消失了。妈的，两袋饲料。

王铁柱快哭出来了，太欺负人了。这年头连鬼都欺负人，他原来在机械厂上班，一个月工资457块8毛，他老婆开392块7毛，现在下岗了，好不容易找个保安的活儿，只开332块3毛，还有个闺女在上学，全家就指着他一个人。

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妈的，你这鬼有本事你去偷机械厂厂长家里啊，人家把厂子卖了，吃香的喝辣的，家里要啥有啥，有本事你偷电冰箱去。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敢，你个臭鬼，你他妈就敢跟我较劲。

王铁柱想着，差点冲过去，但是他还是不敢。

他想事儿的功夫，另一个鬼慢慢地也钻回地底下。咚咚咚，咣当。后院恢复了平静。

王铁柱一下子蹦起来，像兔子一样窜回去保卫室，用被子蒙住了头。

3、

第二天，王铁柱找了几个人一起去仓库看，果然，仓库里，少了两袋饲料。

在仓库外面草丛里，王铁柱发现了一个井盖，旁边的草被压过了。

王铁柱一下子明白了，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狗屁鬼，明明就是俩小偷。他偷偷找人把井盖焊死，让你他妈再偷。

王铁柱逢人就说饲料那是鬼偷的，俩鬼，让自己吓跑了，以后再也不会丢饲料了。人人听了他的故事，都挑起大拇指说，不愧是王大胆。

场长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没说啥，就说下个月要再丢饲料，必须滚蛋，说啥都不好使。

王铁柱胸脯拍得山响，保证不会丢了。

4、

饲料真的没有再丢过，场长一次性奖励了王铁柱50块钱。

王铁柱一高兴买了瓶烧酒，一包花生米。拎着去看自己的师傅李建国。李建国说是他师傅，其实就比他大七八岁，人憨厚老实，待人实诚，教他手艺的时候，手把手教一点儿不藏私，王铁柱顶喜欢他。

现在虽然厂子没了，情分还在。这段时间忙，他有日子没看师傅了。师傅过去年年是厂里模范，下岗以后混得比他还惨，心里也不熨帖。

快到师傅家的时候，王铁柱差点掉下水道里摔死，原来不知道是谁把井盖卸了。他妈的，现在的人素质真低，哪哪儿都是偷井盖儿的，王铁柱想起来就来气。

李建国没在家，师娘也没在家，真奇怪，这两口子能有啥正经事。

王铁柱打量着师傅的家，发现比以前少了很多东西。家里啥也没有了，床也没了，桌子也没了，墙上只有几个鲜红的奖状，那是师傅过去在厂子里得的。他知道师傅日子紧，没想到紧到这个份上。

没床怎么睡啊，他看向放床的地方，那里简单的搭了个铺，王铁柱随手一摸，一下把烧酒和花生米扔在地上。

铺底下，是一叠叠编织袋，赫然印着，新希望饲料厂。

5、

王铁柱沿着街道跌跌撞撞地走回去，往家里走去，一路上，他听到了所有的店铺都在对着他耳朵放那首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