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光||梦是在麦地里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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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次读到海子的《麦地》,想到2016年11月我开通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起名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写上了“麦地小时光”,很普通,可是在我心里却有很多的意义。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在农村的那些年,我并不热爱麦地,反而打心底里厌恶它。麦地于我而言,从无意义到后来变成了一种印记,一份情结,而这份情结恰恰是从我彻底失去麦地的那一天开始疯狂生长起来的。

 

十年了,我经常梦到家里的麦地,和那个已经被改造成了城市的地方,曾经它是个可爱的小村庄。梦里那些玩耍的身影如同昨日,而关于麦地的回忆便经常性的从眼前飞过,历历在目。

“麦黄六月”,我们那里的人经常这么说,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也是烈日如火烤着脊背的时候。因为亲身经历过这个月份的炎热与辛劳,所以我从来觉得“风吹麦浪”这样的美景只存在于麦地之外的诗人眼中,那是诗人想象出来的。而在农民的眼里,麦地里没有风景,只有灼热的日头,只有不能停止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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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是一个干不动农活的孩子,弱不禁风,很少参加劳动,记得第一次下地拔麦子,就觉得那是难以忍受的苦,那天我坐在地里嚎啕大哭,手掌像是烧着了一样疼,我受不了。后来渐渐习惯了,六月的麦子地里,我们全家人一起忙碌,那些日子里,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走得慢,总是高高的挂在天空,我们盼着傍晚收工,也盼着那些麦子能尽快收掉。我也记得,跪在地里拔麦子的爷爷曾经无数次对我们说“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还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希望我们能从这么苦的日子里得到启发,有力量有韧性地去努力去奋斗。我现在想起这些,很是感动,因为曾经不懂也没心情去懂的道理,是爷爷告诉我们的,最好的道理。

拔麦子也是有乐趣的,有时候我们会拿上馍馍和西瓜,泡上一壶茶水,放在麦地的另一头,于是干活儿的速度会很快,因为总是想着等手边的麦子拔完了到了另一道田埂的地方,便能香香地吃一点东西,喝些水。我保证,那个时候吃到的馍馍和喝到的水,是最美味的享受。

有我和妹妹的麦子地里,总能听到欢声笑语,我们像两只小鸟,皮肤晒得黝黑,却止不住的欢乐,奔跑在田野中的童年,没有忧愁。然而有一个人,始终是默默无语的,是妈妈,她留给我的印象一直就像这土地一样,沉默、少言、只知道埋头做事,她长满老茧裂开了口的双手,承载着我们全家人的幸福生活。她付出最多,却不求任何回报。想起那些农忙时节,播种收割,碾场推磨,妈妈为这个家的所做的一切,都是最苦的,但她从来不曾报怨过一句。我总是看到她戴着草帽拿着锄头镰刀去地里,很晚了她再一个人披星戴月的回家,她孤独的身影在我心里划下深深的伤,我无数次地盼望有一天醒来,这些麦地能够全部消失,而妈妈能名正言顺的闲下来,像别人的妈妈一样,有时间坐下看看电视有时间陪我们说说话有时间逛逛街。

然而我愿望中存在过的,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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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扩建带走了我们苦心经营了很多年的土地,那些曾经无数次排斥过怨恨过命运不公的日子,终于变成记忆中一去不回的时光。而妈妈也终于像我所盼望的那样,不再种地,闲下了的时候,我们终于想起那些逝去的土地,真的明白了只有失去后才会怀念。

那些麦地的消失也许不仅仅是苦难日子的结束的标志,它们更是一个见证,见证我们在孩提时代拥有过那样一段无可替代的童年,见证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曾经以农民这样最最朴实的方式生活过,他们也像土地一样教育过我们要踏踏实实的做人做事,见证我们在那片土地上怎样慢慢长大成人……

我记忆中的麦地就那么孤零零地走失了,我想象不出它是怎么走失的,它应该也很舍不得,或许它也哭过,只是,我们没有看到它的眼泪,是因为那些眼泪渗进了土里,很多年后,钢筋水泥的城市取而代之,那个城市里生活的孩子们,没有谁会记得他们脚下的土地,曾经不舍地,哭过。

          吃麦子长大的

          在月亮下端着大碗

          碗内的月亮

          和麦子

          一直没有声响

          ……

今天再读这首诗,想起我思念了很久也梦了很久的麦子地,想起那些太阳走得最慢不想下山的日子,想起麦地里劳作的妈妈,想起丰收的喜悦,也想起我们失去的家园。于是我在今天,为我梦里的麦子地作祭奠,它永远消失了,也因为永远的消失而永远的存在,它变成我们的骨骼和肌肤变成血液永远流淌在身体里,当我们这些农村长大的孩子们走在异乡的城市街道,我们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不会忘记土地教给我们的朴素的真理,因为有我们,那些品质不会消失。

麦地是卑微的,同时也是伟大的。我的父辈们就是麦地养育长大的,而他们养育了我。

时光流逝,在我的心底,永远存在那样一块绿油油的麦田,里面养着我金黄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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