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和范期锦在一个印刷厂上班。
印刷厂偷偷印一些色情书刊,范期锦是负责撰写的人,可以说是作者,只是见不得光而已。他取个笔名叫“棕榈少郎”,这个笔名印在纸质粗糙的封面上,让人有一种来自岛国的风拂过脸庞的感觉。
我在二楼做裱纸机的学徒,因厂里纸箱业务不是很大,所以我老是有时间躲进厕所里吸烟。范期锦有时候没事、或者没有创作灵感的时候,就跑到厕所里问我拿烟吸,然后和我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最后越吸越上瘾,他开始整条整条的往宿舍里带烟。
遇到不用加班的晚上,我们就会去厂门口的路边摊吃烧烤。那烧烤档很有意思,有串成一串的烤麻雀,一口咬一只,咀嚼起来很香。范期锦唤我俩为“饕餮”,属远古神兽,一口一只“凤凰”。这时候我就会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在旁边等候烤鸡翅的女孩们一起侧目。
后来我迷恋上了喝百事,罐装的那种,因为刚从农村出来,对这汽水迷恋至极。后来在我的上铺堆满了空的罐子,那管卫生的大姐倒没说过我什么,因为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帮我清理一次,把那罐子都卖了钱。范期锦总说那大姐暗恋我。有一次范期锦在走廊上伸出双臂拦住大姐,打趣说要她请我俩吃饭,那大姐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目不斜视的把他挤到一边去。厂里人其实也看那杂志,都知道那些故事情节是范期锦撰写的,有正经人士,几乎以和范期锦说话为耻。
我因同范期锦一个寝室,加之是臭味相投的好朋友,他常常教我如何泡妞。渐渐潜移默化,我把那女孩带去逛街,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在圆桌一样的大锅旁边吃麻辣烫,然后故意逛得很晚,到最后两手一摊,对她说:“太晚了呀!没公交车回去了。”
“那怎么办?”那女孩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显然不知道这是套路,脸上很是着急。
“我们住个旅店吧。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沿着套路往下继续。
“……”此时女孩一般会犹豫一下,但很快就会答应了的。
这套路屡试不爽。但后来我遇到了秦喷香,这招就不好办了。也不知道秦喷香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遭遇这种套路太多了,御姐形态的她总是不愿意吃麻辣烫。
“我要吃炒菜,吃夫妻肺片,毛血旺。”她说话的时候喜欢嘟嘴。她嘟嘴的样子太可爱了。
“可不可以微辣?”我战战兢兢地对她提出要求。
“不可以。”回答很干脆。
后来我害怕了。因为太喜欢她了,我怕继续走下去,会爱上她的,说不定以后还会结婚,然后生活一辈子。我不想和她生活一辈子,因为我一吃辣的就拉肚子,我想找个不吃辣的女人做老婆。我就慢慢疏远秦喷香了。
范期锦笑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但凡心里认定的,谁也改变不了。”又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不定你们结婚以后,她反而被你同化了,会做白切鸡也不一定。”我反应激烈:“吃了一次湘菜,老子屁眼都要辣爆了。休想我再追秦喷香。”我不追秦喷香了,有一个贵州男孩追她,那贵州人吃辣比湖南人还凶,颇得秦喷香的认可。因此他俩就很顺理成章的同居了。
这时候我很惆怅:“我就拉过一次她的小手啊!”
范期锦听出来我言语里的悔恨:“哈哈,我就说你嘛,没有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
大概我的事被大姐知道了,有一次她来捡罐子的时候跟我说话:“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我莫名其妙,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呆呆的望着她。她低头跟我说:“你被范期锦带坏了。”我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本来我就不是个好人,如何谈得上谁带坏谁?大姐看我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坐在我对面的床上,开始喋喋不休的批判范期锦。她是个北方人,三十来岁,身形魁梧,走起路来大步流星,风风火火。头上绑着两根粗粗的辫子,水桶腰,大屁股,偏偏范期锦说她是大美人。她在那里一边说,我一边点头。
后来她说累了,就站起来伸懒腰,显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礼拜天去我租房那里玩,我做烩面给你吃。”她拎着一袋子罐子出门的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