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在病毒面前总是那么脆弱。
得知有乙肝这个病毒的消息,是八岁,读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对生命没有感慨,还暗自幸庆不用和其他同学一样,被打预防针吓哭。唯一觉得有特殊对待的是在家吃饭的时候,老妈总是给我备着独立碗筷,吃完饭还要自己洗好。小小年纪特别不明白,为何一到吃饭的时候,老妈就喊话:去拿你自己的碗筷过来吃饭,尤其还在“你自己的”这几个字眼里提高了分贝。
慢慢长大了,开始觉察到身边同学的异样了,于是开始害怕听到各种评论以及各种和血相关的话:这孩子,脸怎么这么黄;这孩子,怎么这么瘦;要体检了,还要抽血检验;想做兼职吗,要先办理健康证哦;无偿献血啦,免费查血型…MD,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啊…
一晃12年,大学毕业,以为能专心投身于社会主义的建设中,没想到是一个更现实的泥潭。名牌企业都得体检,虽说肝功能正常不会被查出来,但哪次不是视死如归地赶赴医院,心惊胆战等报告。
开始工作了,才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情景一,“来,小吕,干了这杯。”“领导,我不能喝酒。”“没事的,就一杯。”然后,一个饭局就得被灌下一瓶,不假装醉了,到厕所吐上半天,还不给放下酒杯…情景二,“这份策划很重要,今晚就算加班也必须完成”。晚上八点,好容易把版本5系列策划书发给boss,以为到了将要定稿时,然后也确实被boss赞了一句:“不错,大体没什么问题了,但…”晚上十一点,自认为策划书已经无懈可击了,突然,boss失联了…第二天下午,boss安全归来,并告诉我,不要着急…MD,每天300人名币,够我养肝保肝费吗!
世界虽无藐视我之意,但我已不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活着了。我得注意,随时潜藏着的病毒会被激发,一个人的时候,不要搞什么暗自悲伤、暗自痛苦,触景生情,更不要自我感觉失落,郁闷,不开心,叹气,忧虑,这都是肝好的人拥有的特权。聚餐时更要注意,不能吃太辛辣,海鲜、牛肉要戒口,不能喝酒,还要早退回来按时晚睡,在同事眼中留下不合群的印象…玩集体活动还要远离太刺激的,什么蹦极、潜海、雪山、高原就不要去了,别摧残脆弱的肝了,一不小心来个供血不足,一命呜呼……
经朋友介绍,也谈起了一场青春尾巴上的恋爱。对象是个长相与职业匹配度高达99.9%,是江湖人尊称的屌丝一枚。自己除了面容姣好、也没特别出色的优点了,先处一段时间看看,顺道磨练下脾性,优化自身支付架构。
两个人的老家,相隔了一千多公里,单单这一点来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谈。不过事情总是不按套路走,才让人看起来有岁月的沧桑痕迹。在一起后,我们两个狼狈为奸,居然不吵不闹,还其乐融融。半年后,一次偶然谈话,他得知了我的肝病史,他的反应行为主要分为以下几点:瞳孔放大,口齿不清,喃喃自语,恶魔附体,大吼大叫,摔门而出,音讯全无,至晚方归,无奈长叹,终于认命了…抱歉,我也很无奈。
恋爱三年,虽见过双方父母,却始终踏不进婚姻殿堂。因为乙肝,他始终不敢在他家人面前袒露我的身体状况,在遇到我之前,他身边曾有过这么两个案例,案例一:亲表哥,从小因为乙肝,以药当饭勉强压制了病情(肝炎转小三阳),但无法根治,本人因为承受不住药力折腾,影响了脑补发育,头脑一直不太灵活,加上身型瘦小,家境一般,三十有余还未娶妻生子。案例二:从小到大的玩伴,平时都有说有笑,忽而有一天,得知肝癌晚期,几个月后走了…于是,“乙肝”这个词,在他亲人眼里,已不是普通病毒,“传染”、“不治之症”、“癌症”、“随时丧命”、“影响后代”等一系列标签。
有时候,还是会感叹,要是能做个健康的普通人,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