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时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我们

图片摄于2012年 美国

豆瓣小事最近有个很热门的话题是:还记得留学第一天。我粗粗浏览了大概前面的二三十条发现很多小孩到了异国的第一天都是住的酒店不过还是吐槽着有多可怜多惨很想回家,记忆里当年的自己,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么幸运可能有家长陪同一起或者读书不再是第一次出国门。那时候的我也觉得好像没有勇气去过独立生活。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我们眼里的苦难都是太过于幸福所造成的。

8年前的9月我与几位即将要成为校友的同龄人一起上了飞机去往大洋彼岸读大学,和大多数人一样,过安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我爸不允许我回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虽然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但是想象中的美国还是让我有些兴奋不已。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哪儿来的自信感,觉得马上要去一个牛逼的国度大展拳脚了。

当校车停在国际生宿舍门口的时候我惊呆了,和我一起来的校友们大部分都有些懵。能看见的都是一栋栋不超过三层楼的矮房子和漫山遍野的小土坡,远远望去学校就好像是一个郊区工厂,路边还搭了很多国内的临时棚,就是给建筑工地工人造房时住的那种临时房。天空是碧蓝的,宿舍旁还能看到西部的海湾,学校是没有大门的。

迅速办理入住手续以后,每个人都会领到一个ID,这个ID代表着你的学号,是你在学校的所有账号及身份。然而很不幸的是,属于我的ID被先到的一个中国人领走了,只因为我俩的中文名拼音一模一样。现在只剩下他的一份ID,可因为其他的信息核对不起来,我必须得先找到那个领走我ID的人一起到前台去确认各自信息,才能正式将原本属于他的ID变成我的。

还没来得及等我找他的时候,学校集合了所有这一批的留学生去参加大学入学考试,考试的成绩决定我们需要参加不同级别的英文课程或者直接进入大学课程。随后我们随着一位老师大致的参观了一下每栋楼就到了一个类似阶梯教室,每个点到名的同学都上去交一笔费用,大概是6000美金的样子,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巨款,这笔钱包括了我即将3个月的学费,住宿费及必需捆绑的餐费。

回到国际生宿舍以后我依然没有找到那个拿了我ID的中国人,听说他很早就来了,或许已经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不知道又去哪儿唠嗑了。

我们的国际生宿舍是酒店旅舍的感觉,每层楼都是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对门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厨房,4个房间,每个房间有两个床位及写字台,还有2个卫生间和淋浴房。男生女生都统一住在一个楼里,或许你的对门就住着8个男生。

我是我们房间最后一个入住的女生,所以只留了一个不太好的门边的床位给我。同房的女生是福建人,非常热爱打网游且不分昼夜而且还喜欢开YY语音。从我入住的第一天开始,每个夜里梦里我都伴着她与队友的语音作战计划入睡。宿舍除了我以外的其他7个女生两周前已经入住,彼此之间也挺熟稔了。

而那时的我,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没有ID,没有网络,没有电话,没有朋友。我坐在床上捧着电脑,突然很想哭。那种身在异乡的无力感和孤独感在顷刻间油然而生。而现在的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来,我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用一个字形容就是,作。其实无论国内外的大学新生入学的程序和状态大致都是一样的,而我显然比较幸运的是进入了一所不错的美国高校,还有父母给的信用卡附属卡作为经济支撑,到了美国就有地方睡,第二天就可以开始读书。而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孤身漂在一块海里的木板上,看不见即将靠近的船只,也忘了自己身穿救生衣。

在这个新的大环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而我或许在父母的羽翼下被照看太长时间而没有勇气在独自一人时迈出脚步。其实我是携带着雅思成绩来的,这份成绩是可以让我申请直接就读大一课程的。可当我发现周围一起来的伙伴们都选择先读3个月语言课程来适应的时候,我也没有勇气直接去读大一了,而这一次错失让我的雅思成绩不再有效。我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语言复习,希望能在3个月后拿到一次更好的雅思成绩来顺利进入大学。当时正是校内网最热闹的时候,我的校内和手机通讯录每天都会添加十几个新的名字,可事实上这些人或许都没有太多的接触和联系。可你需要一个圈子,一个属于中国人的圈子。而这个圈子会让你得知一些小道消息,比如中国留学生都在哪一区域租房子,学校里哪个老师比较好,要去哪里买到相对划算的二手车等等。

大概不到一个月以后,我开始水土不服,皮肤上出现大批的红疹子。学校的医院开了过敏药给我,可是没有用,一个星期以后还是复发了。我不得不求助同批的一位学姐及她的男友带我去校外的医院就诊。我记得当时是凌晨,学姐他们开车带着我在一家叫rose hospital的医院里挂了急诊,等了2个小时以后医生开了药给我,我们去pharmacy配完药就回学校了。在3个月后我收到了这次急诊的费用,差不多600人民币,而我吃的那几颗药还是我另外花钱买的。其实在那个时候就能发现,多认识几个校友还是很有必要的,虽然后来大家因为圈子不同都没有再联系。

我记得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回国了,可我没有。机票太贵了,我实在舍不得。而且在圣诞节前的一周,我还需要参加大学的数学及英文入学考试。那时候因为我没有继续和国际生宿舍续约,不得不搬出来。可我租的房子因为合租的两个小伙伴都回国了,并且原本谈好的属于我的房间因为其中一个女生想和男友一起住而起了争议,所以我只能去住客厅。

随后我决定重新找房子,而这套已经签约一年的房子我不得不作为二房东给租出去,因为我已经付了将近1万人民币的费用。所以我不得不求助另外一个东北的女生,希望能在她家借宿一周,等我考完试我就会立马飞LA的叔叔家休息。我印象深刻的是,在考完试的那天,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也没有带伞。看着这一批新留学生都开着刚买的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只能快步从学校走到那个女生家里,大概开车10分钟的山路。

在出国的大批留学生中,我的家庭环境连中上都是排不进的。我生在一个典型的中国家庭里,父母为了能让我拥有最好的环境而省吃俭用。在我出国的三年里我妈妈拼了命的赚钱,那几年妈妈的白头发疯长,每天都5,6点起床,晚上11点左右才打烊回家。他们就怕供不起我在国外的消费。而我很早就打听到,美国的大学是学分制的,只要全部修完就可以毕业,不需要像中国大学一样必须熬过四年,这也让我下定决心必须在3年内完成学士学位。而昂贵的学费也是我在校期间兼职3份工作并且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并且赶紧回国就业的重要原因。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小事可以写,不过大致上这就是我刚出国的前三个月状况。蹩脚的英文水平,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无论在中国超市还是沃尔玛,觉得折算成人民币后什么都是贵的。身体不好的时候问隔壁宿舍借电饭煲熬粥就着榨菜吃了1个多月。喝不惯水龙头里的直接饮用水,拜托不太熟的校友带我一起去超市买来一桶桶的矿泉水。

其实这一切在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好像也不存在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在当时,每一件小事都是一件天大的事。因为每一件事都需要你独自一人思考想办法解决。那时候的爸爸妈妈不再是我的保护伞,我必须自己奔跑前行。

虽然留学在外的这几年给我带来了很纯粹的孤独感,可我也不得不感谢那几年所教会我的成长。这些成长在我后来的人生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摄于 2010年 美国的家

敬所有独自出国留学生活的小朋友。

这一段经历如果没有,你或许也是如此走完这一生。

可正因为我们有了这一段经历,人生才更加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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