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帕斯卡的《思想录》时,心情是悲观的。
他总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戳中生活万象的本质。他说人的一切不幸都来源于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不懂得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人们所追求的并不是那种柔弱平静的享受,也不是战争的危险,也不是职位的苦恼,而是那种忙乱转移我们的思想并使得我们开心。”幸福来源于外界,依赖于外界,而这也是人不得不走出房间的原因。人无法做到脱离万事万物而存在。“人的本性就在于运动,完全的安息就是死亡。”
他举那些不安分的爱惹战火的国王公爵的例子来证明这一事实,不管是战火硝烟,还是权力追逐,还是纵欲贪欢,人生在世,最大的敌手是时间,活着无外乎是kill the time 。你可以选择一生献身于学术,研究宇宙的奥秘云云,你可以选择一生致力于权力金钱的追逐,你也可以抛弃学术研究、物欲追逐,选择平平凡凡的碌碌无为的一生。不管是哪种活法,本质都是消磨(没有贬义)时光,人生就这样流逝。也许我们会在忙碌的时候,向往放空,追求安宁,但是当我们真的放空,真的闲下来时,安宁又会变得不可忍受。
电影《土拨鼠之日》抛给观影者一个问题:如果明天永远停留在某个日子,比如影片中的土拨鼠之日,那你会怎么过?电影按照常人的思路很有意思地依次呈现出三种类型的活法。当你发现明天都是重复的一天,当你发现自己不用担心金钱问题,健康问题时,你可以极尽可能的释放自己的欲望,突破各种底线,反正惩罚永远不会落到你的头上。但这些也有玩腻的时候,终于你在这一天中再也找到可以消遣的事情来做时,进入第二种活法,即一觉醒来就立马选择死亡,因为你难以再面对每天重复的日子。直到最终你不得不面对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之后,心态开始由消极慢慢转向积极,既然都是这样,那不如每天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帮助他人,比如尝试学习新的东西,诗歌、韩语、钢琴、冰雕……电影的结局自然是主人公在洗心革面之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同时抱得美人归。土拨鼠之日的隐喻无非是夸张地放大人们日常生活的单调重复。尽管现实中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都不是简单的昨日的复制粘贴,但是本质差不了多远。影片中第三种活法极好地印证幸福来自于外界。一个人放纵自我或是自暴自弃,都不会幸福,真正的幸福与内心的平和来自于外界,在不断地奉献与学习中修炼自我,提升自我,那么即使每天都是重复的,但是今日的你比昨日的你更加优秀。
刚好最近看完的一本小说《随风飘舞的塑料布》的主题也涉及到如何活着的主题。主人公在联合国难民署组织的前方工作,他的口头禅是“塑料布在随风飘舞,在它们被风刮到无法回头的远方之前,趁着它们还没被虚空撕裂,必须有人伸手把它们抓住……”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在危险的前线工作,帮助战火硝烟下无家可归的难民,放弃了东京养尊处优,与妻团聚的机会,在他眼里,难民们的生命就如同随风飘舞的塑料布,太轻太弱了,他需要做些什么,而不只是贪于自我生活的安逸。的确,他的作为与牺牲是值得常人佩服,但并不是代表常人,不去前线的留在自己安逸的生活圈子里的常人,所作所为就逊色了许多。只能说大家命数不同,选择的活法不同罢了。
关乎活着这一主题,写得极为深刻的莫过于余华的《活着》,看过人的无不对福贵的不幸命运感到悲哀与怜悯。但是我想作者不是希望读者看到这些,更多的是想表达这就是那个年代普遍人的生活状态,不要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因为他们的思想觉悟不足以让他们去反抗,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在被时代的潮流中推动中如何好好活下来,这就足以体现生命的脆弱与伟大。时代变迁,但是还是有很多很多类似福贵这样的人活于当下,因为人如果没有深刻地认识自我与生活,他只能选择好好活着,按其能够想到的最好方式活着。在文学作品中,有很多类似于福贵这样的角色,小人物的悲喜与哀乐,生活的不易与知足。
看过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的人更能体会到人活一世,如草芥如蜉蝣的状态,松子的一生在外人看来是不幸的,被家人同事误会,丢了工作,离家出走,沦为浴室女郎,坐过牢,只要爱上一个人,都会像被诅咒一样,不久被那个人出于各种缘由抛弃,终究得不到他人的爱。但尽管命运如此不待见她,她依然好好活着,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只是在影片最后当她想重新拥抱生活的时候,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景下结束了她潦草但坚忍的一生。
常说人生如戏,需要全情投入演好自己的角色,但入戏过深易走火入魔,像《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入戏过浅易浮于人世,不痛不痒。我觉得与其说人生是一场戏剧,不如说人生是一场游戏更为贴近生之本质。如何活着,全看游戏者的态度,积极地,消极地,不过一场游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