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同孙乾保二嫂向汝南进发,不想夏侯惇领三百馀骑从后追来。孙乾保车仗前行,关公回身勒马,虽有前后两骑飞马来报丞相有公文放行,夏侯惇亦以关公斩杀守关部将为由,力擒关公。指挥手下军士,将关公围住。关公大怒,舞刀迎战。两个正欲交锋,张辽飞马而来,近前言曰:“奉丞相钧旨,因闻知云长斩关杀将,恐于路有阻,特差我传谕各处关隘,任便放行。”惇曰:“秦琪是蔡阳之甥,他将秦琪托付我处,今被关某所杀,怎肯干休?”辽曰:“我见蔡将军,自有分解。”夏侯惇只得将军马约退,关公与张辽拱手而别。
行了数日,忽值大雨滂沱,行装尽湿。借宿山冈旁有一所庄院,郭常久闻大名,遂宰羊置酒相待,请二夫人于后堂暂歇。郭常陪关公、孙乾于草堂饮酒,一边烘焙行李,一边喂养马匹。黄昏时候,见了不务本业,惟以游猎为事的郭常之子。至更深,关公与孙乾方欲就寝,忽闻后院马嘶人叫,原来郭常之子来盗取赤兔马,被马踢倒在地上,从人正与庄客厮打。公怒恰待发作,郭常奔至百般求情,公只好作罢。次日告辞之时,常曰其子“于四更时分,又引数个无赖之徒,不知何处去了。”
出了庄院,与孙乾并马,护着车仗,取山路而行。不及三十里,只见山背后拥出百馀人。为首两骑马:前面那人头裹黄巾,身穿战袍的天公将军张角部将裴元绍;后面乃郭常之子也。元绍本欲来截取千里马,得知眼前的英雄是关云长,滚鞍下马,脑揪郭常之子,拜献于马前。关公顾及郭常饶他性命,郭子抱头鼠窜而去。
原来离此二十里的卧牛山上,关西人周仓,两臂有千斤之力,板肋虬髯,多曾与裴元绍说及关公盛名。正说话间,黑面长身持枪乘马的周仓引众而至。见了关公,惊喜曰:“旧随黄巾张宝时,曾识尊颜,恨失身贼党,不得相随。今日幸得拜见,愿将军不弃,收为步卒,早晚执鞭随镫,死亦甘心。”公见其意甚诚,斟酌再三,让周仓随行,由裴元绍带领周仓部下,权且安置等待召唤。
周仓跟着关公,往汝南进发,数日后来到古城。原来张飞在芒砀山中住了月馀,因出外探听玄德消息,偶过古城,入县借粮,县官不肯,飞怒,因就逐去县官,夺了县印,占住城池,权且安身。关公大喜,派孙乾入城见飞。言语罢,张飞随即披挂,持矛上马,引一千馀人,径出北门。飞骂云长曰:“你背了兄长,降了曹操,封侯赐爵,今又来赚我。我今与你拼个死活。”关公请两位嫂嫂说明原委。飞曰:“嫂嫂休要被他瞒过了。忠臣宁死而不辱,大丈夫岂有事二主之理?”孙乾曰:“云长特来寻将军。”飞大喝不信。
关公回顾,果见尘埃起处,一彪曹军人马来到,关公急止挺丈八蛇矛搠来的张飞,曰:“贤弟且住,你看我斩此来将,以表我真心。”须臾,曹军至,蔡阳挺刀纵马,关公举刀便砍,张飞亲自擂鼓。只见一通鼓未尽,关公刀起处,蔡阳头已落地。众军士俱走。关公活捉执认旗的小卒问取来由。小卒告说:“蔡阳闻将军杀了他外甥,十分忿怒,要来河北与将军交战。丞相不肯,因差他往汝南攻刘辟,不想在这里遇着将军。”公闻言,教去张飞前告说其事,飞方才信。
正说间,糜竺、糜芳十数骑轻弓短箭投奔张飞而来,同来见关公,参见二夫人。飞遂迎请二嫂入城,至衙中坐定。二夫人诉说关公历过之事,张飞方才大哭,参拜云长。二糜亦俱感伤。张飞亦自诉别后之事,一面设宴贺喜。
次日,关公让张飞保护二嫂,暂住古城,自己与孙乾先去探听兄长消息。”到汝南见刘辟、龚都,刘辟曰:“皇叔到此住了数日,为见军少,复往河北袁本初处商议去了。”关公怏怏不乐。公回至古城,与张飞说知此事,依然让张飞固守此城作为安身之处,未可轻弃。自己还与孙乾同往袁绍处,寻见兄长,来此相会。唤周仓去卧牛山裴元绍处招急一枝人马,接济抄近路而去自己。
关公与孙乾只带二十馀骑投河北来,将至界首,先打发孙乾去探听消息。自己去前村关定的庄院投宿。关定久仰大名,遂命二子出见,款留关公,并从人俱留于庄内。
孙乾匹马入冀州见玄德,具言前事。玄德召简雍至,共议脱身之计。雍曰:“主公明日见袁绍,只说要往荆州说刘表,共破曹操,便可乘机而去。”商议已定。
次日,玄德入见袁绍,告曰:刘表是备同宗,备往说之,必无推阻;同时前去召关羽而用之。绍大喜,从之。简雍进曰:“玄德此去,必不回矣。某愿与偕往,一则同说刘表,二则监住玄德。”绍然其言,便命简雍与玄德同行。郭图谏绍不被用,嗟呀而出。
玄德行至界首,孙乾接着,同往关定庄上。关公迎门接拜,执手啼哭不止。关定领二子拜于草堂,定曰:“今愚意欲遣次子跟随关将军,未识肯容纳否?”玄德允诺,关定大喜,便命关平拜关公为父,呼玄德为伯父。玄德恐袁绍追之,急收拾起行。
关公教取路往卧牛山来。正行间,忽见周仓引数十人带伤而来,言他未至卧牛山之前,先有一将单骑与裴元绍交锋,刺死元绍,尽数招降人伴,占住山寨。仓到彼招诱人伴时,止有这几个过来,馀者俱惧怕,不敢擅离。仓不忿,与那将交战,被他连胜数次,身中三枪,因此来报主公。于是关公纵马当先,玄德在后,径投卧牛山来。周仓在山下叫骂,只见那将全副披挂,持枪骤马,引众下山,不想居然是赵子龙。玄德、关公俱下马相见,问其何由至此。玄德大喜,诉说从前之事。关公亦诉前事。玄德曰:“吾初见子龙,便有留恋不舍之情,今幸得相遇。”云曰:“云奔走四方,择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今得相随,大称平生,虽肝脑涂地,无恨矣。”当日就烧毁山寨,率领人众,尽随玄德前赴古城。
众人团聚,于是杀牛宰马,先拜谢天地,然后遍劳诸军。玄德见兄弟重聚,欢喜无限,连饮数日。后人有诗赞之曰:当时手足似瓜分,信断音稀杳不闻。今日君臣重聚义,正如龙虎会风云。
刘辟、龚都差人来请,玄德遂弃了古城,起军往汝南驻扎,招军买马,徐图征进。
袁绍见玄德不回,大怒,欲起兵伐之。郭图曰:“刘备不足虑。曹操乃劲敌也,不可不除。刘表虽据荆州,不足为强。江东孙伯符威镇三江,地连六郡,谋臣武士极多,可使人结之,共攻曹操。”绍从其言,即修书遣陈震为使,来会孙策。正是:只因河北英雄去,引出江东豪杰来。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文字整理于罗贯中《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