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婶是那种小巧玲珑,弯弯眉毛双眼皮,说话像唱歌:“西红柿炒蛋来喽,青菜豆干来喽……。”放下菜盘还不忘说一声:“妈、你看,芹菜豆干配梅花舞扇白瓷盘,西红柿炒蛋配蛋清色,真的很好看勒。”我奶说:“家里盘子那么多,花钱买这么多盘子干什么?”
我三婶就等我奶这句话:“妈,好盘配好菜,吃着才舒服。”我爷插一句:“你也该学学你大嫂炒菜。”
我三婶喜欢好看的东西,她嫌我奶的洋磁盘子豁豁牙牙,嫌盘子大小不同,颜色俗气。她也不说话,自个掏钱买来喜鹊登梅,鱼戏牡丹各色磁盘。又怕我妈炒菜不用新盘,每次开饭她都听、闻掐时间进厨房,拿出磁盘分配我妈什么盘装什么菜。
大嫂:“青菜配白磁盘,西红柿炒蛋配淡青色,味道好不好不知道,你要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我妈其实看不起我三婶会做面子,但是她也承认:“也学到一手,好马配好鞍。”
我三婶端着盘子,扭着身子报菜名,却没看到地上的我,一个趔趄盘子掉下来,碎成了两半。我三婶第一反应就是:“妈呀,我的新盘子,大嫂、大嫂赔我盘子。”我奶第一反应是:“我的花,花没烫着吧。”我爷说:“娃好着就行。”而我三婶:“不行,盘子是成套的,必须赔我。”她气急败环的说着话,顺手就打了我一巴掌。而我也是借机号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陪衬。我妈冲出厨房;“姓白的,欺负我可以,欺负我花我跟你拼了。”我妈人高马大,手里提着锅铲,直奔我三婶,我三婶见机行事,一把提起我:“放下锅铲。”我妈甩掉锅铲一把揪住我三婶的大波浪,我三婶就爆出口(粗口就算了)我妈扯我三婶的头发,我三婶扯我的头发,我就大哭,哭的惊天动地。
我爷气的跺脚,连连叹气,我奶冲进厨房,拿出菜刀,还不忘刀背朝下:“放开我孙女。”
再然后我妈的手鲜血淋漓,滴滴答答,我爷急着找胶布,我奶吓的有点发呆,我三婶拿起座机打了派出所电话。
再然后警车来了,我奶在前,我妈居中我三婶低着头跟在后面,刚好迎面碰上我三叔。
我三叔看射雕只差自宫,看见警察抓人,更何况是老妈,大嫂还有老婆。他大吼一声:“放开我妈!”当然警察没有捆绑也没有戴手铐,只是让三个人排队上车,我三叔的大吼如泥牛入海,人家压根就不削一顾:“闪开,别妨碍公务。”
晚上十二点,三个女人垂头丧气的一起进门,我爷抱着我打瞌睡,我爸已经扯呼,我三叔舍了射雕等老婆。
我看见我妈:“哇哇哇,妈妈、妈妈。”我妈大喊:“闭嘴,都是你这个小祸害。”
然后我就闭嘴了,悄悄的看她们。
我奶说:“明天我羞着出不了门,一辈子清清白白,没想到上了警车。”
我三婶瞪了我一眼:“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我妈)没想到警察真来了,还把我一起抓了。”
我妈说:“欺负我可以,谁欺负我花,我就拼命。”
我爷说:“都长点记性。”
再然后,各回各屋,各哄各媳妇。
我那时候唯一记得的是,我爷拿起我奶的手:“没伤着吧。”我奶居然笑眯眯的:“老大媳妇是个芽大豆,也该爆一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