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离开北京,左边邻座的大妈慈眉善目,喜气盈盈的看着我,像极了过年时候的三姑六姨,表面上一句话也没说,却像掖着十万两的宝贝,一言不发,只等人先开口,先请一句安。
但我是个很倔强的人,一般不会先开口。
不过我没有忍住,感觉自己玩手机太不礼貌了,就像是一桌吃饭的人长辈一样,总要唠唠嗑。大妈也没有忍住,在打听了我的学历,年龄和家庭人口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大妈的儿子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计算机专业,之后直接报送了中科院,目前在京东工作。大妈的儿媳妇是北京师范大学的生物博士,目前在北京一所初中教生物,刚生完孩子不到十天。大妈家就在河北定州,动车方便,这次就是去看看孙子,因此喜上眉梢。
这一家也算美满了,不过大妈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开始对我刨根究底了。大妈并没有恶意,我也只是如实回答,大妈很开心,对我提出了三个人生建议,如下。
第一,户口很重要。大妈的儿子千辛万苦从西安保研到北京,就是为了离家近并且能做一个北京人。到了毕业的时候,计算机专业不愁没有工作,百度当时就是因为没给户口才没去。结果签约某承诺给户口的国企之后,才发现确实给户口,但要靠抓阄,总共八个人,解决七个人,按照抓阄的顺序来。大妈的儿子手气算不上最差,抽了第七。眼看着前面排队的人没个动静,大妈儿子每天怏怏不乐,觉得解决户口一事很有可能会泡汤,没想到排名第八的人熬不住走了。第八个人走了没多久,单位一口气解决了七个人的户口,皆大欢喜。大妈说,做人要点运气,但更多的是要有耐心。
大妈住在石景山的哥哥说了,有了户口才是北京人。
有了北京户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用大妈说为什么其实我也知道。
第二,对象户口很重要。大妈的媳妇是儿子是西安读书时候认识的,一同到北京工作结婚顺理成章。说起儿媳妇,大妈只是随口谈到了博士学历,好像不是我们口中的“第三类人”一样。儿媳妇在某中学教生物,我也就随口问了一下户口问题,这让大妈十分心烦。因为儿媳妇没有北京户口。
大妈当时私下里问过儿子,为什么要和一个没有北京户口的人结婚,儿子说有户口的人难找。现在“麻烦了”,儿媳妇的单位上一年进去的和下一年进去的都给解决了户口,只有她那一年落空了。大妈心疼儿子一个人买车摇号,摇了三年还没有,要是儿媳妇也有户口,就能一起摇号了,可以增加概率。现在儿子只能开河北牌照的车,每个星期还要办理进京证。
为此,大妈告诉我,你没有户口也没关系,找个有户口的对象吧。
第三,北京买房要趁早。大妈去的是海淀区出租房看到的孙子,孙子从医院出生回的不是自己父母在昌平的家,而是自己妈妈平时上班住的出租屋。大妈和亲家商量着给子女在北京的昌平付了首付,说起这事,大妈觉得有些得意,当年两万多的房价现在已经涨到六万了。但平时只有儿子在住,儿媳妇嫌太远,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只在周五回家。现在孙子也住在出租房里,儿媳妇并没有回昌平的打算,毕竟医院就在附近也很方便。
儿媳妇也盘算好了,等今年下半年单位的廉租房分配后,就可以住在更方便的地方了。
大妈对我语重深长的说,孩子慢慢来,但房子要早点买,你看大家不都在还房贷吗。
大妈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她已经和亲家商量好了,一人带半年孙子,这次去完北京,等到下次再去就是五月了。虽然有些不舍刚出生的小宝,但出租房里实在住不下这么多人。
大妈很幸福,她的话语里洋溢着收割了麦子后黄灿灿成熟的喜悦,我都感受到了,大妈也很知性,愿意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告诉她很多道理,还叫她小姑娘。
大妈该下车了,临走时从放在座位下的大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有瓜子、花生、酥糖还有两个有些斑驳的梨子。大妈问我吃不吃酥糖,我摇了摇头,我不爱吃糖。于是大妈剥开糖纸,连吃了好几个,每一口都酥酥脆脆。
其实我爱吃糖,但我不喜欢酥糖。也许别人觉得好,但对我来说它只是我不喜欢的东西之一。
大妈要下车了,我跟她说了拜拜。
那些偶遇的人都变成了一缕青烟,平日里灰飞烟灭,一旦想起却绕梁三日。
别人的人生千姿百态,而你不也一样么。
别人甘之如饴的东西,你也都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