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不可避免的会有这样那样的现象。完全解决这些问题似乎也不太可能。重症不能用急药,可是做人也应该有底线。不得不说,离了这些所谓的“规矩”我们似乎越来越寸步难行。
L是我大学同学兼室友,家在农村。
有次她请假回家,来学后,说她看到了社会黑暗。其实这事不稀罕,她妈给村长塞了一千块钱,她又特意回家去村委会干了三天的活儿,还答应放假免费给村长家的小孩儿补习功课。这才把她家的低保办下来。
L的爸不在了。留下了一个即将娶媳妇的儿子,一个还在上大学的闺女,和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撒手人寰。
L她妈手足无措,哭晕在家。
以往她家的低保都是她爸跑着办的,今年村长不给办,说是上面查的严,她们家有劳动力不符合规定。所以不予办理。她妈给陈玉打电话,电话里头,她妈偷偷抹眼泪,电话这头,L愤愤骂村长。第二天,L就请假回家了。
她妈拿出来一千块塞给村长。村长接过钱说,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家庭状况我是知道的,娃还要上大学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名额。她妈拉着L连声道谢,巴巴的给村长送到大门口,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L没有告诉我那一千块对她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转身的片刻,她听到她妈叹了口气,听到村长嘴里哼着戏。
L她妈让她去镇上民政局干点活,半点忙。这样以后好办事。L乖乖去了,她在民政局拖地扫地。村长说他手机太卡,让L帮他看看。L帮他清理了内存,回来给我们吐槽:电脑不会,手机不会,大字也不识几个。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村长的。
L正干活儿的时候,民政局来了一个墨镜男,油头肥肚,夹着小挎包,叼了根烟。进了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村长:“福生,俺家的低保办好了吗?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不知道耽搁了多少生意。”村长给墨镜男倒了杯水,杯子递给他的时候说:又不是多大的事,还用你专门跑回来?你们家跟以前一样,还是A级。这些证件你拿走吧,不需要了。
墨镜男乐呵呵的一笑,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拍拍村长的肩膀走了。
L说,她们家的户口本还要一周后才能拿回来,她们家的低保是B级。
民政局的一个姑娘看L帮了几天忙,请镇上领导吃饭的时候,顺带捎上了她。L在宿舍是个吃货,可那顿饭,她没怎么吃。席间,领导们相互谦让,官最大的先下筷子,以此类推。桌上的盘子很快被吃了个精光,有人问L:“小姑娘,你怎么不吃啊。”L答:“没事,我没胃口”不少人亲切的关怀她:难怪那么瘦。不吃饭可不行。说完,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儿,似乎是在给没胃口的L做榜样。
L说,那顿饭她本想应该吃够本儿,毕竟她妈贡献了一千。可不知为什么,美食当前,她却吃不下去。
我想起了一桩事。
小学一年级,我的名字在第一批少先队员预选名单之列。当时的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烫了一头小卷的女士。老师在全班公布了名单,让我们做好准备,开学典礼上,有高年级的哥哥姐姐给我们带红领巾。
按照流程,我和其他所有在名单中的小朋友一样,在一个课间,由少先队大队长带领着一起参观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屋子。四面墙上挂的有历史故事,少先队的由来,屋子正中放着队旗。我们在队旗下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少年先锋队”。宣誓完毕之后,排队回到教室。
一切准备就绪,我只等着大会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因为我即将是一名少先队队员,一到上课我就把腰板挺得直直的不敢有半分懈怠。我保持着一腔热血和激动终于盼到了开学典礼。
我们学校的开学典礼是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开的。所有人搬着凳子坐在自己班级的位置。先是开幕致辞,接着是上学期的总结,接着开始念少先队员的名单。按年级念,念到名字的上台带红领巾。我早早挺直腰板,等着我的名字。
一一班念完了,一二班,就要到我了!我是一二班!
直到前面的主持人开始念一三班的名单,我有点懵,是不是把我漏掉了?我坐的直直的,等着。等他们把一年纪的名单念完,二年级的名单念完,三年级的名单念完。我笔直的脊背慢慢弯下来。
直到大会结束,同学们搬着小凳子一个一个离开,空旷的广场只有我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我宣了誓的,为什么名单没有我?
那时我七岁。年代久远的缘故,记忆已经模糊,我妈说,那天我哭着跑回家,把书包扔在了床上,说再也不要 上学校了。我妈怕我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用绿色的毛线给我织了一条“红领巾”她说:“我们的红领巾比他们的暖和。”
我当时的同桌是个小男孩,他的名字不在预选名单里,最后他却戴上了红领巾。事情很简单,有天放学,同桌的妈妈提着一箱精美的礼品来接我同桌,顺带见了班主任。后来交作业的时候,我在老师的办公桌下见到了那箱礼物,多年之后,我明白了自己没有戴上红领巾的原因。
小学三年级,我当上了少先队员。但红领巾对我再没那么大的吸引力。每天中午放学的时候,都有学生堵在路口检查,没戴红领巾的扣一分。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就有卖红领巾的,光面的五毛一条,棉的一块。以备学生不时之需。
L家的事和我小时候的事,对这个社会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大事。不过鸡毛蒜皮,没什么稀奇。
但它或多或少的对我们造成了影响,也许这影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或者一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说什么都是徒劳,看电视就会明白,古装剧中也不乏为找人办事,送礼,送钱这样的情节。好像它是人们默认的一个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规矩不好办事”
我应该感谢当年我没有如愿戴上红领巾。它让我知道了,做事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凭实力,一种是走捷径。我比较抠门,万万不肯看我妈为了我走捷径花冤枉钱。自己想要的自己争取,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这件事,我家省了不少银子。
社会不可避免的会有这样那样的现象。完全解决这些问题似乎也不太可能。重症不能用急药,可是做人也应该有底线。不得不说,离了这些所谓的“规矩”我们似乎越来越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