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尘闲云 闲云醉语
午后,喝罢最后一盏老茶,来不及放下杯盏我已神游而去——赴一场久远前的期约。
我走进的是古画一般的境地。那里有古色古香的山水,有古色古香的花草树木,有古色古香的飞鸟和游鱼,还有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
置身于半山腰的茶亭前,我轻轻地抖落一路的风尘,并没有初来乍到的生疏感。
茶亭中有一个圆形的石桌,石桌周围摆着几只方形的石凳。石桌上是白玉的茶海,茶海上有一只白玉的茶壶、几只白玉的杯盏,还有几件精致的茶具。石桌旁有一个圆形的说不出是泥质还是陶质的茶炉,古老得仿佛从茶亭的底部长出来的一样。茶炉中炉火正旺,火苗上坐着一只用青石雕琢而成的水壶,壶的提梁上缠绕着细细的藤条,也是古色古香的样子。
见茶亭中无人,我向后退了一步,朗声问道:“老人家,我赴约来了。您可在啊?”
我的声音如同水中的波纹一样,一层一层地向茶亭外散去。我顺着声音扩散的方向向四外望去,但见群山连绵,白云悠悠,还有白纱一样的薄雾,好像山峦的裙裾一样,随着风儿悄然地舞动。这个时候,我恍惚觉得,那群山、那白云、那薄雾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
我有些着迷了,怀着仰慕诚敬之心对着茶亭和群山作揖,并在心中喃喃自语:“这种人在画中赏画,人在画中成画的圣境,实在难得。我真该早些来赴约啊。”
“后生,你终于来了。快里面坐,不必拘礼,不必拘礼。”我正陶醉画中,身后响起爽朗的声音,“我从山顶打来了云际泉的泉水。今天,我要请你品一下用云际泉水泡的云雾茶。”
听到老人家的声音,我忽地就泪眼朦胧了,慌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无限感慨地说:“许久许久不见,先生依然故我。真真令我钦佩!”说罢,我接过先生手中的石桶和盛着新茶的藤盘,趔趄地将石桶提进了茶亭里,将藤盘放在了茶海旁。
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这个茶亭就叫半山茶亭。当年来时,我曾问过老人家,既然云际泉的泉水和云雾茶都在最高峰,为什么不把茶亭建在最高处呢?那样的话,取水取茶不是方便许多?先生告诉我,这半山茶亭是依地势而建,既无须攀缘依附,又随了四方之缘。坐在半山茶亭里,既赏得十方景致,又避得狂风骤雨;既可垂首或仰望,又无上窜下跳;虽不能随手掬得云际泉水,却多了担水之乐。而且,把炒罢的茶端下来再慢慢享用,这一路上的云雾、水气、天地之气也帮它退了火气、添了滋味与韵味。
老人家请我落座时,茶炉上的水壶呼呼地冒着热气,壶盖就像是水气中的圆球一样慢慢地转动。那样子,看上去就像茶亭远处山谷中被云雾笼罩着的一潭碧水。
“怎么样?你想通了藤的随缘与人的攀缘有什么不同了没有?”老人家一边烫杯泡茶,一边向我发问。
“啊!”我心中一惊,慌张地说,“我只记得我们的相期,却忘了相期的内容。”
“是吧?”老人家抖动着雪白的胡须,示意我去看茶亭一侧的悬崖,继续说道,“你看看,当年那几棵从山脚下向上长的藤,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它们也是如期而至啊,你却没有带来答案。”
想当年,老人家对我说,之所以人的智慧越来越少,做下的糊涂事越来越多,一个是把攀缘的心当成了自己的心性,以为懂得攀缘是一种智慧;一个是忘了自己所拥有的清净无染的妙明心体,因缘而起妄念,并执着于种种妄念,所以即使终日修行也无法觉悟。老人家的话让我百思不解,遂向他提问,世上自有万般因缘,如果皆不攀附,独独往来,一无所学,一无所问,岂不是白走一回?如果那样的话,我前来向您求教岂不也是攀缘、也是不应该了?
老人家送我下山时,指着趴在山石上的藤对我说:“你看看它们。一生都要随缘借助身边的山石或树向上生长。但是,它们只是随缘,绝不流连也绝不勉强。它们的根始终在土里,并且,它们在向上生长的过程中总是越来越茁壮、越来越有力。纵使随缘遇到的树倒了、山塌了,它们还是藤,还会继续向上。你再看看那些草木。”老人家又指向一些缠绕在树上的不知名的小草,继续说道,“它们总是尽自己所能地攀缘在树上,把根扎在树上,把一切寄于树。一旦树死了,它们的生命也就会完结。”
我依然感到迷惑,依然分辨不清攀缘与随缘的不同。老人家对我说:“回吧。等多少年之后你再来。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这些藤与这些草木的不同,也就懂得了攀缘与随缘的不同。”
我霍地明白了:攀缘是多了妄想和贪婪,失了自性,寄生于缘;随缘是珍惜所遇,但来者自来,去者自去,我自清净修心,不为缘所动,不为缘所迷。
我正要把我的感悟告诉老人家,却发现老人家不见了,茶亭不见了,古画和水墨山水都不见了。我的手中握着已凉的杯盏,音箱里播放着“云水吟”的古琴曲。
醉在尘世的边缘
醒于午夜的风口
醉醒之间
已是几度春秋
——醉
本期编辑:清逸
图片来源:醉粉 网络
红尘闲云语录:
每个生灵在落地的那一刻起,每一思、每一念、每一言、每一行、每一舍、每一得都在为自己铺路,路铺到哪里,去处就在哪里。所以,每个人都有他应有的去处。
凡所有相皆属虚妄;凡所有执皆属自伤;凡所有贪皆为自残;凡所有恶皆为自亡。凡所有善皆不举善;凡所有慧皆不张扬;凡所有道皆归脚下;凡所有法皆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