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公协同秦穆公稍稍攻击了一下楚国后,晋文公还想着周王封赏给自己的四个邑,现在只接收了一个阳樊,这可是晋国的合法收入,必须得全部纳入囊中才放心。
从秦国回来,晋文公率领晋军又马不停蹄的在当年冬季,再到河南包围了不肯接受晋国统治的原邑。
鉴于上次阳樊人民的表现,晋文公知道不能来硬的,这伙死脑筋的周人也是一根筋,只怕强攻之下,这帮家伙宁可全部战死,也不会投降,那就会和阳樊一样,只能得到一座无人的空城。
晋文公决定还是用自己比较拿手的攻心战,来降伏这几个邑。他对外宣布全军只带三天的干粮围城,三天之内原邑不投降就撤军,以后再也不来打搅他们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晋军准备撤离,在原邑的卧底出城来报告说:“原人已经准备投降了。”
晋文公听了,点了点头,说:“还是撤离吧,我们不要原邑了。”
侍从的军官说:“不如再等等。”
晋文公:“信用是国家的宝物,是人民得以安全的保障,得到原邑而失去信用,以后用什么保护人民,那损失就更大了。撤军!”
这个卧底又回到城中,把晋文公的话转述给原邑人民,纯朴的原人都感动的不行。“这是个多好的君主啊,我们周国是不行了,可我们姬姓种族还是有优秀君主的。”
原人打开城门去追晋文公,晋军也没走太远,追出去三十里就赶上了,他们把晋文公拉回了原邑,簇拥着他进入城中。
原邑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另外二个邑,他们也衷心愿意接受晋文公的统治了,都向晋军打开了城门。
晋文公任命赵衰为原邑大夫,狐溱为温邑大夫。至此晋国把南方的疆域,从黄河南岸的三门峡桥头堡扩张到了河南的西北部地区。
虽然晋国已经将势力扩展到了中原,秦国也开始威胁到了楚国的老巢江汉平原。但是中原的局势可不容乐观,中原这帮老伙计们这些年来也没闲着,他们正忙着给中原挖坑呢,正在一步步的把中原带向危险的悬崖,为即将到来的、晋楚之间的南北大决战,挖好了一个巨大的乱葬坑。
先来说说卫国这几年到底在干吗,为啥没空管主动来投靠的滑国呢?原来,自打被邢国出卖给狄人之后,卫国与邢国这对原来在狄人侵略下的难兄难弟,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卫国必欲灭了邢国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这些年都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
就在晋文公继位,周襄王被王子带赶出洛邑的这一年,卫国准备再次攻打邢国。卫国贵族礼至秘密向卫文公建议:“如果不能破坏邢国国都的城防,我们很难强攻得手。我请求让我和我弟弟混入邢国当官,从敌人内部寻找攻破他们的机会。”
礼至兄弟二人后来果然按计划行事,进入邢国做了官,至于他们是如何获得邢国信任的,不得而知,大概也是用了“周瑜打黄盖”这类的苦肉计吧。
一年后,卫军攻入邢国,包围了邢国国都。礼至二兄弟跟随刑都的城防司令国子在城墙上巡视城防,二人突然发难,抓住国子把他推下城去摔死了。卫军趁乱攻破刑都,灭亡了邢国。
这是《左传》记载的春秋第一个谍战案例,立下大功的礼至极为得意,在一个青铜鼎上铸下了“余掖杀国子,莫余敢止”的铭文。意思是:是我摔死了国子,没人敢阻挡我。
卫文公办完这件大事后,撒手西去,儿子姬郑继位,史称卫成公。由于当年卫文公收留了从齐国逃归的卫公子开方和齐公子潘、公子元,得罪了齐孝公。
齐孝公曾经联合邢国、狄人讨伐卫国,因此也和卫国结下了仇恨。现在第一大仇敌邢国被灭,而他的同盟齐国还在,这可不是卫国能灭得了的主。
为了防备齐国的报复,卫国必须赶紧找一个强国联手一起对抗齐国,正巧包庇了齐公子雍和易牙的鲁国,与莒国之间发生了矛盾。卫成公主动为二国充当和事佬,和二国搭上了关系。
灭刑当年的十二月和第二年正月,鲁、卫、莒三国连续在洮地、向地举行了二次会盟,缔结了战略同盟关系。
齐孝公马上作出反应,你们二个都收留了我的兄弟,都是我的仇敌,居然还敢联合在一起,联合了我也不怕,那就一起收拾吧。
在三国结盟的几个月后,齐国连续进攻鲁国的西部和北部边境。卫国立即履行和鲁国的战略同盟协议,进攻齐国的西北边境作为牵制。
唉!这帮中原诸侯只要没有了带头大哥,就喜欢像这样天天打作一团。正是这样的局面,给了楚国趁火打劫的机会。
鲁僖公深知,齐国虽然已经是瘦死的骆驼了,但依然比自己这匹马大,即便有卫国的帮忙,要对付齐国还是比较费劲的、
为了鲁国的安全,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决定学习早就把脸丢光了的周国,也向中原正统诸侯的大敌――南蛮楚国求援。
连鲁国这种老牌嫡系都是这种表现,看来“国家利益高于意识形态”这句话,还真不是一句空话。只要能保护国家,管你是什么文明、什么民族,能帮到我的就是朋友。
鲁国倒向了楚国,还把齐国的敌人、自己的盟友卫国也带了过去,而且卫国比鲁国投靠的更彻底,他直接和楚国结成了婚姻同盟。
这就是说:卫国,这个周王朝姬姓嫡系的正统诸侯,居然和周王朝几百年来的敌人楚国人,成了亲家了,脸都丢尽喽。
正在担心西北秦国的楚成王,突然又有了鲁卫这二个中原传统强国做新的汉奸内应,不由得欣喜若狂,顿时又打点起入主中原的贼心,派令尹成得臣率军取道鲁国,连续进攻了宋国的缗地和齐国的谷地。
鲁楚二国把在鲁国政治避难的公子雍和易牙安置在刚刚攻占的齐国谷地,成立了分裂、牵制齐国的傀儡伪政府。另外,齐桓公还有七个不重要的儿子,本来寄居在鲁国,现在都去了楚国当官。
唉,这叫什么事啊,齐桓公为了后代的未来和大敌楚国较量了一辈子,结果现在儿子们乱七八糟的,连齐国本土都被楚国攻击了,齐桓公和管仲要是地下有知,看到这个情形,怕是会气的当场从棺材里爬出来,找这些不肖子孙算账。
这里还有个史书上没有说清楚的问题,这次楚军是从鲁国出发,进攻了宋国东北的缗地和齐国南部的谷地。
楚军要从湖北抵达位于山东省西部的鲁国,中间隔了整个河南省,就这么直接穿过去是绝不可能的。只能说明这个时候,楚国已经控制了从东部进入中原的战略要地――彭城(徐州)。从这里到鲁国,不过区区一百七十公里。
还记得齐桓公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是怎么保护徐州的吗?他不顾已是古稀之年,亲自率军与楚国反复对弈周旋,才保住了徐州。现在他故去了,一个小小的徐国哪里是楚国的对手,只能是投降归顺,当了楚国的附庸,献出了徐州。
郑国称臣、徐州陷落,中原二大战略要地全部被楚国控制,中原诸侯中的五大强国除了齐宋,郑鲁卫全部倒向楚国。
齐桓公逝世十年后,中原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而现在的危机,正是齐桓公一生努力想要避免的最糟糕的情况,只要楚国再努力一把,征服齐宋,就能真的入主中原了。
就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攻击鲁国的一年后,公元前633年,在位期间一直视兄弟们为仇敌,为稳固自己的合法统治地位而不懈努力的齐孝公病故。
齐国再次发生政变,卫公子开方刺杀了齐孝公的太子,拥立当年争位失败逃到卫国避难的公子潘继位,史称齐昭公。
正在楚国大举北进的关键时刻,本来还在坚持抵抗的齐国,却又一次陷入混乱,依靠卫国上位的齐昭公,政治立场现在模糊不清。
这样一来,楚国在中原的主要对手只剩一个宋国,击败宋国,齐国将彻底孤立,还在犹豫中的齐昭公也就只能投降了。
楚成王迎来了此生最大的机遇,距离人生巅峰仅有一步之遥了。当年秋天,迫不及待的楚成王下达总动员令,楚军全军集结,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为大举入侵宋国做准备。。
在这次演习中,楚成王先任命前任令尹斗谷于菟为演习总指挥,但斗谷于菟还是一心想给成得臣当绿叶,执行命令马马虎虎、能混就混,演习只进行了一个上午就结束了,整个过程中没杀一名士兵 。
楚成王大为不满,又任命成得臣为总指挥,举行了第二次演习,成得臣认真负责的执行命令,演习进行了整整一天,期间成得臣鞭打了七人,用箭刺穿了三人的耳朵,楚成王这才满意。
为啥古代练兵要这么严酷呢?这里举个小例子帮大家理解一下。
唐代名将李靖,是古代著名的军事家,曾用三千骑兵踏平突厥。他也写了本兵书,因为他受封卫国公,所以他写的书就叫《卫公兵法》,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话:
古之善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振于敌国;一者,令,行于三军。是知,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
意思是:古代最能打仗的将军,自己的兵,十个要杀三个。差一点的,十个杀一个。杀三个的将军可以威震敌国,杀一个的可以做到令行禁止。由此可知,士兵被杀得只会怕自己的将军,就不会怕敌人。反之,怕敌人的士兵,就不会怕自己的将军。
明白了吗?所以老话说“义不行贾,仁不带兵”,带兵的都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不知道李靖的三千铁骑是不是在他练兵场上,幸存下来的那百分之七十。
整顿好军队,楚国在当年冬季,由成得臣担任统帅,率领楚国申息二县军团和陈、蔡、郑、许等仆从国组成联军,向宋国大举压来。
宋国在宋襄公争霸时连单独一个楚国都打不赢,现在敌人包括楚国在内是五国联军,宋国现任国君宋成公大惊失色,环顾四周,中原已经一个帮手都没有了,只有远在西北的秦晋还在和楚国为敌。
正好宋军总司令公孙固和晋国高层狐偃是哥们,宋成公赶紧让公孙固亲自去晋国求援。
接到宋国的求救急报,晋文公马上召集群臣开会研究对策,会上晋国名将先轸率先振臂高呼:“报答宋国先君襄公的恩情,打出我们晋国的国威,称霸中原,称霸天下,就是现在了!”
晋国群臣顿时群情踊跃,纷纷慷慨陈言,要求立即起兵,向东进发救援宋国,与楚国争霸天下。
等大家平静下来后,足智多谋的狐偃说道:“挡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曹、卫二国刚刚投靠楚国,我们先进攻他们,吸引楚军前来救援,这样可以马上缓解宋国的压力。”
晋文公当即下令,晋国也进入一级战备,全国总动员,并在被庐地区,举行了盛况空前的阅兵式。
阅兵式上,晋文公把晋军重新整编,组建了三个军,比他老子在世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军。任命郤縠(读西胡)为中军元帅,郤溱(读真)为副。任命狐毛为上军元帅,狐偃为副。任命栾枝为下军元帅,先轸为副。任命荀息的孙子、年轻的荀林父为国君战车驾御,魏犫(读抽)为国君战车车右。
这六位三军正副元帅,同时都是晋国政府里最高级别的卿,这也就是后来晋国六卿联合执政制度的起源和三家分晋的起源。
晋楚双方都做好了准备,春秋时代南北争霸战第二阶段的第一次大会战,著名的“城濮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注:
没有任何正史记载了这时的徐州,已经落入了楚国的控制。但是徐州在当时的战略地位并不比郑国低,只是在史书上的受重视程度差了很多。这是因为在中华民族的传统观念中,郑国是中华正统的同姓诸侯,而徐国只是东夷外族,所以在史书的记载中它被轻视了。
然而围绕着徐州,南北双方展开的激烈争夺,绝不比对郑国展开的争夺逊色,以后会慢慢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