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游记
文/梦华
庚子年春，正值三月，挑了一天清闲准备走出院子去找找变化，找找春天已经有的预兆—花。自立春以来我见到的就数迎春花最为殷勤，随季节而来最早展示芳华，甚至连叶子都不曾带来，只是金灿灿的挤满枝头，它是春的报道者，如司晨的雄鸡一般准确无误。可这未免也单调极了，我想见的春是漫山遍野的挑花，绿意盎然的麦苗，其中再点缀些白的，黄的，紫的...实际也叫不上名字的花。这些是高墙之内无法存在的，于是我决定来一场寻花的旅行，毫无刻意准备的旅行。
我自甘肃天水秦州区罗峪沟出发，没有准确目的，没有规定路线，唯一清楚的是我行之路会伸向316国道，至于在哪个路口接轨，在哪个村里路过，我也都不大清楚，这对旅行者来说是糟糕的，不过我为之高兴，这样的随意可能才会走向真正的自然。还是初中曾读过《桃花源记》一文，其中迷路者因为不知所往才会遇见桃源幻境，更因此惊讶其中。这便为这样的闲游找了充分的借口。
于是我一人步行出发，我是自山底寻着路渐渐上山而行的，山底必过溪而行，我所处为西北黄河流域，因此河道中翻滚着携带泥沙的浊浪，虽然这样，但是空气中只是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并不曾有异样刺人的浊气，这样的水自然无比，与苏州园林景致中的溪流相比豪放了许多，前者若大家闺秀般的清清雅雅，后者如有志才子般的盛气凌人。蓬勃的力量推动着水快速的流走，以至于发出咚咚的赶路声，这条溪流两岸边一步之内没有多少花草装饰，于是我便失去了好感，往前几步，溪旁有一处花草掩映，我俯身拨开遮挡，发现有一股淡淡的水流穿梭在花草根系之间，无比清澈，无比温柔，我便忍不住捧了一捧想细细查看，春天的水依然寒冷刺骨，不过水中湿润的泥土味中夹杂着青苔的清新令我惊喜，我相信这便是春天的味道。其上的草显得嫩绿无比，甚至枝头处在阳光的轻抚下有点泛白，还有隐隐可以看见的绒毛。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相称。
趟过河水我才算正式开始，上山的路很窄，也是因为我刻意避开了水泥铺的大路，这些小路被踩的结实，不过时不时在路中间依然能看到车前草的身影，貌似这种草不会畏惧冬天，四季伏在路上，它是开花的，像狗尾草一样的在大片的叶子中间探出枝条上面开些星星点点的白花，小的像是小麦开花一样，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忽略它开花的事实。现在还不是时候，没有新的枝条，只有被泥土沾染的绿的发黑的叶子。在这样的路上走着感觉脚下是松软的，不是人工花园里那样石子铺出来的豪华有意，两旁的草也不是那样规整，随风的方向摆动，向阳的去处排列，正是这样一路下来也不会因为单调而审美疲倦，走上去也就将心情放置的舒适无比了。
我是中午乘着丰盛的阳光出发的，因此这个农忙的时节田地里也少有人在，但可以看见小路两旁的田地里翻耕过的痕迹，新土被晾在上面，四下没有太多杂草。这里大多人已经不愿再种小麦油菜这种粮食作物，都改换了方式载上了苹果树，樱桃树这样的经济作物。这些树散叶开花较晚点，现在还是空着树干，不太有生机，不过这都是耕作者的生机，所幸还有少数‘固执者’在地里种着小麦，早年间修过的梯田一片片的在山腰上排列，偶尔整一片的绿色让人眼前一亮，绿的很纯粹，凑近看它们还很消瘦，约有一手之高，三五苗一堆，也有一颗独立的，中午的风很轻，吹动着这绿色的平静泛起细小的水花。再上了几步，便看见了一片油菜地，油菜没有扎堆的习惯，一颗颗独立，虽然不高但还是茁壮，散开一层层叶子像是秋菊的那样并不规则，主干上有花苞，花苞多半攒在一起，像是蜡烛上的灯花，一个个可爱的包裹着里面的蕊。走过后我想这便是春天的有趣。
过了田地，走进了林路，树木高挺，阳光也无法全部穿过，路上显得清幽，凑近一旁的槐树，仔细瞧了瞧，去年的种子还掉在树上，沙沙作响，枝头也有发芽的迹象不过没有完全展露。走至一处树木稀疏的地方，我看见了一株柳树，柳树不同于其它，它对春天的感知较为灵敏些，就是枝条也泛起了淡淡的绿色，上面的枝芽已经有展开的嫩叶，毛茸茸的，可爱极了。能见到的树木种类有点单调，走过这片树林也没看见桃杏的出现，直至我走进一座村庄，我也不知道这座村庄的名字，此处也就不去深究。在小路尽头一户人家的房后有一株野桃树，我大步上前看见它，満枝的怒放，叶子几乎没有，看来也是如·迎春花般的急性子，有些花还未完全开放，深粉色的花瓣在花柄处呈现红色，花香淡淡缭绕在周围，这样的深情已经可以引来蜜蜂的围观。我陶醉其中这便是春天的美丽了。
穿村而过时，不经意间看到一户人家院里花园中一丛芍药探出了头，酒红色的幼苗给春增添了新的颜色，另一处的牡丹不甘示弱也有叶子发出，这里我想起一个传闻，还是我爸说给我听的。说芍药自称是花中宰相，牡丹呢也称是富贵的代表，而又一次它俩在一起开花，都是大朵的花骨朵儿，也都香气迷人，为了更讨人喜欢就更加拼命的开花，花是开了很多但叶子长不起来，吸收不上阳光，最好都枯萎了，我爸说它们是相互气死的，因此牡丹与芍药不在同一时间开花，约定好了错开时间开，这样时间一长发现不管是牡丹还是芍药花都更好看了，这样它们就成了花中姐妹延长这花的盛开时间，所以现在牡丹多半会和芍药种在一起，花开富贵就更加动人了，故事如此，不管真假我觉得都会是春天里的佳话。这便是春天的奇特了。
快要出村，在麦场旁我停住了脚步，麦场已经不像已经的作用，多半是用来堆放树枝柴火的地方，在进入麦场的路上我看见了一株蒲公英，按说没什么稀奇，可它开花了，叶子像此前见到的车前草一样伏在地上，花朵却出奇的挺立，一朵小黄花，花瓣一层层的整齐排布，像菊花一样，这让我惊喜不已，我想采下它，但这样太过自私，将美好的事物据为己有是中恶习，何况不是所有的美好拿在手里还是那么美好，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微弱的紫色再次吸引了我，我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一丛紫苜蓿，花枝蜷缩在叶子间，虽然小但不影响它的美丽，它的花朵像只小蝴蝶停在枝头一样，还记得小时候这种植物很常见，那时候村里家家都养牲畜，作为牧草，被大量种植，它刚发出的小芽还是一道好吃的野菜。现在看起来它不似当年那么繁盛了，也算个稀奇的种类。再有就是周围小小的白花，只有三瓣的花朵不细看还真容易错过，我也叫不上是什么名字，看来它们还是喜欢热闹的，在一起盛放春天，看来这便是春天的生机了。
来到一处山坡，这时早就过了中午，田地里劳作的人也多了起来，一位老者牵着头黄牛出现在了视野中，老者将牛带到山坡，自己坐在土埂上，任牛去填饱肚子，牛很老实的走进近旁灌木边，寻找自己的食物，这样一来，惊起了藏身草种的麻雀，一股脑的飞起来，叽叽喳喳个不停，老人看了笑开了花，飞起的麻雀羽毛已经显得光亮，看起来比冬天多了几分神气。前面的路不似走过的那么陡了，已经有家庭组织的踏春活动，父母带着孩子，拿着风筝，这是一个满身画上花朵的老鹰，我看着他们放起了风筝，飞的很高，哥哥弟弟争着拿手里的风筝线，谁都想先向天空报道春天在大地上开出来花朵的消息。我回头看我走来的路，已经很长，我就站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我大口的呼吸着春天的气息，此刻我也是这春光中的一部分。心头舒适无比，因为这便是春天的辽阔。
终于我走到了与公路接壤的地方，这时间快要下雨了，说来也怪，一阵还是阳光明媚，一阵就已经乌云密布了，春天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山顶风很大，走在空旷处风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吹透了我一路的疲劳，现在天气，返回已经不可能了，我就寻此处朋友家，也有好久未见，谈笑了半晚。
我依旧牵挂着这场雨，它会洗干净浑浊的溪水，它会洗掉车前草身上的泥土，滋润辛勤翻耕的田地，滋润那些作物。同样它也会冲淡槐树的苍老，冲淡桃花的急躁......这将是万物萌生的契机，进化上个季节留下的僵硬。
我一路探访了春天的味道、春天的有趣、春天的美丽、春天的奇特、春天的生机、春天的辽阔......。我很庆幸在此之前我错拾了这山间一切起初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