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人这一辈子,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要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年少时奋不顾身地爱过一个人,年岁渐长时又来了一场不在计划里的旅行。想过去丽江,去大理,去泰国……每个都动心,每个都向往,但最终还是来了成都。
成都,是杜甫笔下的草堂,是刘备眼中的家国,是慕容雪村书中的红尘道场,也是我爱过的少年栖身过的地方。我无数次地想过要来成都,在梦里,在文字里,在发呆的间隙里。而今,我终于来了,穿越云烟浩渺而来,从遥远的江南小城到浓香四溢的西南蜀地。
缘起缘来,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闲适的出行,没有定好的路线,没有一场赶一场的盛宴,我走在成都的街道,像个远走归来的游子。
人民公园的荷花展,引来一波又一波人的驻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在形形色色地人群中傲然开放,姿容清丽。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我对着它微笑,它还我摇曳。
鸣鹤院里摆起了龙门阵,有人喝茶,有人耍太极,有人舞剑……成都的慢生活已然成了一种文化。到了成都,自然而然地,我也慢了下来。闲庭信步,从人民公园出来,一路走去宽窄巷子 。沿街偶遇熊猫邮局,古时有鸿雁传书,今日我也起了寄张明信片的念头,小小一张信笺,寥寥数字,我只想告诉远方的朋友:我在成都,天气晴,想起了你。
这是我一个人的旅行,我享受着一个人的自在,同时也体会着孤独。看着宽窄巷子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沉默地微笑着,用镜头记录俗世繁华,人间喜乐。我走过每一寸土地,在炎热的夏季,偶然穿过的微风轻拂脸庞,像情人温柔的手。
出了宽窄巷子,坐车前往四川大学望江校区,我跟朋友笑说,川大才是我最深的红尘。以前我总是想,要是我也考到川大就好了,要是我早点来一次川大就好了,要是不那么阴差阳错就好了……可是真的到了川大,一切杂念都消散,其实我只是想走一遍他走过的路,圆自己始终不肯消退的遗憾罢了。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执念。可我毕竟还在红尘里,哪能没有执念?《红楼梦》里的妙玉自称“槛外人”却也尘缘未了,我这个槛内人终究也逃不过贪嗔痴恨。
川大北门像古朴的门楼,门内两旁的双荷池,花开正艳。三三两两的学子穿着学士服游走在校园,摆着一个又一个姿势,用相机留下他们的影像。年轻,张扬,正是初识愁滋味,却仍能笑的坦荡的年纪。我偶尔会驻足观看,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慢慢地悠闲地行走,走过明德楼,走过体育馆,走过学生公寓楼,楼下扎堆着成群成群的笑脸,犹如我们当年,最是好时光,恰同学少年。我突然好奇,在那些年月,他可曾在轩窗旁思念过我?可曾在皎皎明月夜,想起关山万里外的姑娘?
红墙黑瓦,掩映在郁郁树木中,老旧的楼房稀稀落落地夹杂着,路边的银杏黄了三两枝......百年老校,自有她的风骨和韵味。
从川大的东大门出来,意外地发现九眼桥就在不远处,水声潺潺,桥影依稀可见。我循着水声而去,越是靠近,水声越是喧哗,偏偏却又越显空灵。啊,看到了!矮坝拦截了水流,却也成就了水流,将其构成了一幅水幕,美的不可思议。那一刹那,我的灵魂受到了洗礼,我留恋着,在岸堤边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日渐西沉,该走了。
夕阳下的九眼桥,笼罩在柔和的光辉中,水面波光粼粼。桥上守候的人架起了长枪短炮,为捕捉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时那一刻的美好。可于我来说,此刻就已足够。我走过桥面,挥手作别,看着不远处的川大,突然想,曾经的少年是否也同我一样,被九眼桥迷住了眼?在每个放学的午后,在每个周末的清晨,在每个不愿睡去的夜里,他是否也也曾像我一般驻足这里?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看同一片风景,你有你的思,我有我的念,也甚是美好。
回到青旅后,十人间又住进了几个新的旅人,人来人往,这是恒常,让我稍感意外的是,我隔壁铺居然是一位男生,女生间怎么变成了混住间?没过一会儿,我下铺又来了一位颇上年纪的大妈,大妈很豪放,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换起了衣服,我尴尬地别过了头。余光瞥过那位男生,看到他比我更尴尬,大妈一走,他就跟兔子一样蹿下床。当服务员抱歉地跟我们解释是房间安排错误时,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男生倒是可爱,笑着和我们说再见。
一个小插曲,增添了旅途的趣味,大家随意攀谈着。
对床的两个姑娘都才十八九岁,朝气蓬勃,她们笑着问我:“姐姐,你能把四和十说一下吗?”
我哭笑不得:“姐姐来自大胡建啊~”
大家笑作一团。
路上的人和事,本就是风景。
我羡慕他们的年轻和经历,在他们的年纪,我没有行走的胆量也没有爱的勇气,为此错过了很多风景。不过庆幸的是,如今我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人这一生,哪怕在最后一刻开了窍,那都是活的明白。
最重要的是当下,不是吗?
我们眼前的苟且,或许也曾是别人想念的远方;我们眼前的苦难,或许也曾是别人诗意的来源。如果我们在今天追忆昨天,留恋昨日的风景,留恋过去的人,那么也许在未来,我们就会追忆今天的风景,今日的人。
那必将永远活在昨日。
我想的通透,于是我拥有了勇气。
我在成都呆了四天,最喜欢的还是锦里。
爱三国的人想必最爱武侯祠。锦官城外柏森森,虽说武侯祠的红墙夹道,也有着盎然诗意,但庄严肃穆才是武侯祠的主调,需要耐得住性子去感受,需要有深厚的文化历史底蕴去呼应。而毗邻武侯祠的锦里,是古朴与现代的融合。你可以穿梭在牌楼里,看川剧变脸;可以驻足在酒吧长廊,听歌手动情演唱;也可以进入小吃一条街,尽情地品尝成都美味......随你心意,总能找到你最想要的角落。
未来成都之前,我因为年少的爱恋而向往成都,来了成都之后,我却因为成都的风韵而爱上了成都。
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爱恨情仇?哪有那么多不散的烟云?爱了就好好爱,不爱了便好好散。
也曾爱过,也曾恨过,也曾行走在爱与恨的边缘,但随着时光的流转,我才渐渐地发觉,无论他为人夫亦或为人父,在我心里,他始终是那个少年,是整个青春与我同在的少年。
人生风景那么多,每一站都很美,何必拘泥?
这一趟旅程不算圆满,但也无憾。我赴了年少时的约,对谁都不再亏欠,包括自己。旅行的意义不一而足,而我相信,每个城市都会有不一样的意义。
飞机缓缓起飞了,我看着灯光满地的机场,像星星缀满人间,忍不住嘴角轻扬。
hi,少年,
hi,成都,
请别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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