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写作新人的张爱玲，有一天来找《万象》杂志的主编柯灵。张爱玲腋下夹着一个报纸包，说是有一篇稿子请他看看。她穿着丝质碎花旗袍，色泽淡雅，是当时上海小姐普通装束，那时候的张爱玲还没有大红大紫，一如那些穿蓝布罩衫的学生，朴素而清纯，低眉又低调，甚至还有点落寞。

要说张爱玲一向可是高调张扬的人，像这样低调的做派在她来说是少之又少。在服装上她从来都是“衣不惊人誓不休”，因为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

“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如果再弄一身僵硬呆板的衣服套在身上，不如让她去si。”张爱玲说。

现在我们有机会，打开这位传奇女子的“私人衣橱”，着实有点儿兴奋。

张爱玲说过：“在政治混乱期间，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衣服成了她住在里面的一间屋子，在屋子里可以为所欲为，不理会外面世界闲杂人等的奇异目光。

她外表冷酷，内里热情，尤其对于心爱的人与物，更是依恋万分。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再没有心肝的女人，对穿过的衣裳，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依恋。”

一件是：丝质碎花旗袍

她本来就是个不会循规蹈矩的女人，无论做人还是穿衣，她那肯规规矩矩地待在方方正正的格子里。张爱玲自己记载过她用老祖母留下的一床夹被做衣服，那时她设计了很多服装，和好友炎樱画来画去，似乎仍不能满足自己在服装上求奇求异之心，眼睛就盯上了老祖母一床霉味扑鼻的夹被：米色薄绸上洒满淡墨点，隐隐有暗紫的凤凰，很有诗情画意。她拿去设计做了一件连衣裙，紫凤凰图案集中在裙的下摆和两只宽大衣袖上，极为别致。

张爱玲兴奋异常，穿了它参加1943年的游园会，还与日本影星李香兰(山口淑子)合影留念。

第二件：宝蓝色暗花旗袍

宝蓝色是张爱玲的zui爱。在所有张爱玲电影中，《色，戒》是霓裳缤纷的一部。女人们花团锦簇围坐在一起打牌，在这片五光十色中，麦太太的宝蓝色是最出挑的颜色，这是张爱玲的颜色。有一次张爱玲去苏青家，旗袍外边罩件前清滚边短袄，颜色是宝蓝配果绿，把人看得两眼发直，她一向喜欢如此强烈的对照。

第三件：桃红色软缎旗袍

1945年，在老上海饭店，《新中国报》主办女作家聚谈，很多人在事后回忆那天到场的张爱玲，身穿一件“桃红色的软缎旗袍，外罩古青铜背心，缎子绣花鞋，长发披肩，眼眸一如她的人一般沉静”。

第四件：织锦缎旗袍

张爱玲，三个字现在多半不是名词，而是形容词，形容一种生活品位与时尚。

看过张爱玲的著名照片，她手叉细腰斜视天空，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身上着一件织锦缎面料夹袄。那是1954年，她在香港，正打算前往美国。

第五件：矮领子布旗袍

她经常亲手制作服装来表达自己的主张，在香港读书时，便自选衣料，自己设计。这件衣服她弟弟张子静曾见过，是一件矮领子布旗袍，大红底子，上面印着一朵一朵蓝的白的大花，领子下还打着一个结，袖子短到肩膀，长度只及膝盖。张子静问她是不是香港zui新样子，张爱玲笑道：我还嫌这样子不够特别呢！

说到底，在所有服装中，旗袍还是张爱玲的zyi爱。小的时候她就痴迷华服，仿佛天生如此。

第六件：拟古式夹袄

那次她从香港回上海，带回一匹广东土布，刺目的玫瑰红，印着粉红花朵，嫩绿的叶子，印在深蓝或碧绿的布料上，是乡下婴儿穿的，她做成了衣服，自我感觉非常之好，“仿佛穿着博物院的名画到处走”，张子静印象深刻，弄堂里小孩子追着看，一个人穿着名画在巷子里走动，小孩子肯定十分惊奇。

那时她是狂放的，甚至是嚣张的，她的人生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她的所有举动就是要告诉世人，她的一生将是一部传奇，所以她才会将她的小说集取名为“传奇”。

第七件：碎花布旗袍

随之来到了1950年，上海召开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张爱玲应邀出席。季节是夏天，会场在一个电影院里，她坐在最后排，穿着一件碎花布旗袍，外面罩了件有网眼的白绒线衫，使人想起高处不胜寒，那时的张爱玲似乎对绒线情有独钟。

第八件：素花低领布衬衫

不管张爱玲如何痴迷另类怪异的服装，她最合适的，还是素净简洁的衣饰，比如一款色泽淡雅的素花旗袍，或者是一件素花布衣裙，这类着装更接近我们心目中的那个才女张爱玲。

60年代初期，与赖雅结婚后的张爱玲来到台湾，从保留的老照片上看，张爱玲那次花莲之行穿的是一件素花低领布衬衫，皮肤白嫩，低调又低眉，显得年轻而漂亮。穿一件素花低领布衬衫和年轻的台大才子行走在原始的青山间，怎么看都协调，怎么看都好看。

第九件：绿底白花的毛线衣

1994年，张爱玲获得台湾《联合报》终身成就奖，她给报社发来了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她身着一件很普通的毛线衣，绿底白花，就是一件市井老太太穿的衣服，她也真的成了一个老朽。

晚年，张爱玲定居美国后，在很多场合仍是一身旗袍打扮，不过已不及当年那般惊世骇俗。据说，她最后一件衣裳是一件磨破了衣领的赭红色旗袍，像极了她曾经绚烂一时而后却平淡寂寞的一生……

参考文献：《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