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朱季谦
2023年12月初,傍晚,我们总共四个人,在深圳的小南山上,看了一场落日。
那晚坐在山顶的草地上,晚风舒适。
我举起相机,拍下了这张照片——仿佛在秋天的枝头上,结出一颗红透的夕阳。
这一天很快就会随着夜幕的降临,化作无数记忆的碎片,但是,总有一些难忘的痕迹,会在逐渐落满灰尘的回忆里,熠熠生辉。这些痕迹或许是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或许是过去聊天记录里的只言片语,又或许,只是朋友圈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动态……
我在深圳生活的这些年,曾看过许多令我难忘的落日。
在喧哗的南头古城,在临海的南山山顶,在热闹的欢乐海岸摩天轮下,在跨越了山与海的天文台上,在公司透明的落地窗前,以及无数个穿梭在人海的下班路上……
无数的落日点缀了无数平凡的日子,又带着些许平凡的幸福,变成一张张藏在相册里的照片。
假以时日,当我偶然翻到关于这天的记录,沉睡的记忆总会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如同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无需过多的寒暄,只需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足以令我沉沦。
或许这就是记录的意义,无论是照片,抑或文字。
遗憾的是,过去还有很多难以忘怀的时光,最终都没有被我记录下来。也许是五年前,也许是十年前,甚至在二十多年前发生的,谁知道呢——它们逐渐被岁月封锁在脑海深处,唯有与你曾一起拥有过这段回忆的人们偶然谈起时,你才突然间在脑海深处摸索到这段记忆的大门,轻轻推开,却已恍若隔世……
细细想来,这其实算不上遗憾,毕竟是曾经拥有。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所理解的遗憾,是明明可以走的路,却因为一些意外,而永远失之交臂了,仿佛所有的遗憾都是非黑即白。
2024年在北海过年时,我和彩彩在人潮拥挤的老街一路逛去,沿途吃了儿时最爱的虾饼,还有槐花粉糖水。那天傍晚的天空一晴如洗,落日显得无比的火红与巨大。余晖斜落在北海老街两边古老的骑楼上,泛起一片柔和的黄光。
我们突然临时想去距离老街有十几公里之外远的银滩看当天的落日,然而路上出现一些意外,等我们赶到银滩时,夕阳已经落下了,空余茫茫无边的夜色与海面。
后来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天能够及时赶到海边,那么又会是怎样一幅景色呢?
或许是坐在沙滩上,迎着徐徐海风,拿着手机,拍下一个又红又大的落日,会留下许多值得纪念的照片。
可是这些都是我的想象,事实上究竟会怎样,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奇怪的是,关于那天的回忆,反而一直记忆犹新。
我记得错过了一场美丽的落日,却也记得在老街吃了顿饱含儿时味道的虾饼,看了一场捧腹大笑的电影,还有在夜市品尝一顿可口的家乡夜宵……
若只记得那天的遗憾,而忽略那天其他所有的美好,我想,这才是真正的遗憾吧。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偶然想起在十几年前,曾读过一首诗,叫《未选择的路》。
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过去许多读不懂的诗歌和文章,竟都在岁月的长河里,恍然大悟......
《未选择的路》
罗伯特·弗罗斯特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注:以上图片分别拍摄于深圳小南山,深圳天文台,欢乐海岸摩天轮下,北海沙田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