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周三,如往常一样,下班途中,给爸妈打一个电话。
老爸接起电话,却是在电话那端大声地喊着妈妈的名字,问她要不要告诉我?
我的心一紧,问老爸奶奶怎么样了?
老爸当下就哽咽了,泣不成声地说奶奶大概快不行了。
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这一天终于来临,即便是早该有准备,疼痛和不舍还是占据了整个思维。毕竟奶奶承载着所有儿时的记忆呵!
爸妈都不让我这么早回去,因为奶奶还有一口气。他们怕我耽搁不起这么多天。
我却想,姐姐远在大洋彼岸,无法及时出现,我总是默认自己的每一次出现,也代表着姐姐的造访。
于是,我还是背着爸妈申请了两天年假,购买了第二天最早的高铁,准备只身赶赴老家。
一宿等待着爸妈的音讯,凌晨四点多妈妈说奶奶还是保持一口气,但几乎没有知觉的状态。
六点半左右,高铁将出发之前,老爸从弟媳妇口中得知我已经在路上时打来电话说不让我回去是对的,奶奶现在可以说话了,叔叔还喂奶奶吃了点白粥。老爸说老妈很生气,我擅自行动,指定是白跑一趟。等到奶奶真的去世之际,紧要关头,才需要假期。
火车疾驰,我问自己:是奔着冰凉的奶奶而去,还是把握有生之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我自然是为了后者。和时间赛跑,我还想再完完整整地看奶奶一眼。如果可以,也希望奶奶再认认真真地看我一眼,如果能记着我的容颜,那更是万幸万幸!
翻阅七年前的博客,曾经有这么一篇:
对奶奶的亏欠
2011-04-19 12:00:50
最享受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之后,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看看书,看看电视的那一刻。
这一切,都只能在不忙碌的周末才有机会捕捉。
当初在新加坡的时候,想着那样的日子枯燥得紧:因为一年四季都是热天。
如今,一到季节轮换,心里头那个怕啊:这么多衣物,又开始新一轮的交替。
这才想起,去年此时,我亲爱的妈妈在上海呢。是她帮我拾掇来着。可是,今时今日,我除了自力更生,还是得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呵!
翻阅最新一期的《读者》,有一篇倪萍回忆姥姥的文章“天黑到头,总得亮”。读罢热泪盈眶。
想起我的奶奶。那么多朴素的哲理,都是从这些可爱的老人家心里出来,如此柔软,如此温暖。天黑到头总得亮,和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异曲同工之妙呵!
我立马拨通老家奶奶的电话,老人家不在家。想起奶奶说的,十个指头都有长短,可是十指连心呢!(这是小时候的我总觉得自个儿多余,有姐姐,有弟弟,我是多出来的。既然多出来,又何必生我呢?!)奶奶当时就是这么比划着告诉我的这个道理。爸爸说,奶奶常常告诫他,遇到躲不开的小人:贼一样防着,佛一般敬着。爸爸到今日还在用着奶奶教的处世精髓。想当年自个儿最痛苦的那会儿,奶奶什么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在我身旁,偶尔蹦出一句:不要哭,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人在,什么都不怕。
想到这些,心里就揪得慌:如今,87岁高龄的奶奶,一个人料理着自个儿的生活。
我相信,奶奶最想往的是人声鼎沸的日子。就像我们节假日回家一般,家里头闹翻了天。
有时候,奶奶脱口而出:想不到啊,我老了会是这样的...... 很多人羡慕,因为在旁人眼里,作为奶奶儿孙辈的我们还算孝顺,有出息。可是,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奶奶一个人面对着香烛喃喃自语的孤单。 如此深想下去,心疼得不得了。
眼瞅着奶奶在人世间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们该怎么来好好珍惜呵?
今天,我想到奶奶,还可以拨个电话,听听声音,感受她的心情。
总有那么一天,我想打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拨哪个号码呵?!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而今,奶奶搭乘的这趟生命列车行将消失在天际永无踪迹,而我终将迎来无处话牵挂和思念的,没有奶奶的日子。
所幸奶奶还能认出我来。陪着爸妈和奶奶呆了三天。奶奶无力起床。服侍奶奶上了两次厕所,每次都要花较大力气帮她擦拭干净。瘦得真的只剩皮包骨头的奶奶,让你见证了何谓枯枝败叶,形容枯槁。生命终点的残缺不堪,全无丝毫美感可言。
前日里奶奶解了无数次的大便,甚至有两次都把大便解在尿不湿上面,妈妈和婶婶为奶奶换了两次床单衣服。
有一个瞬间,奶奶居然认不得妈妈是谁。妈妈伤心得泪如雨下,边哭边说自己有多么伤心啊!奶奶木然地看着妈妈,似懂非懂,抬起瘦骨嶙峋、筋脉血脉都一览无遗的右手轻轻拍了下妈妈的胸口,抚摸了一下妈妈的脸颊,轻轻地说了句:“Fie Nan Gou(不要难过)”。然后顾自闭上眼继续睡。
风中的烛火,正是奶奶的写照了。
奶奶展示了走到生命尽头的样子。孩子说他决计不愿意让自己活到这样的。可是,恐怕生命的起始和终结,这一切都由不得我们。即使每个人的结局自诞生之日起早已经长在那里,但是,谁都不知道,终结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吹响。
想起“成住坏空”,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从生命的四季而言,奶奶已经走在“坏”和“空”的边缘了。
感恩这一次“再见”奶奶。我知道,我必须明白,下一次再见,也许真的是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