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洗衣服的最初记忆,大约来自城外西南十几里远的一个小山村。
翻过叠叠嶂嶂叫不出名的连绵山路,村口那两棵年长千百岁的大樟树向我招手时,便能瞧见一到暑假便心心念念的外婆家。
白墙黑瓦,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房舍,远处围绕着青山绿水,近处是赏心悦目的鸟语花香。
全村公用的那口水井边上的小溪,还没被炎热席卷的夏日早晨,日日操劳的家庭妇女自是不必说,上了小学的女娃娃,也都被家里派来洗衣服了。
长长的溪流,清澈见底,三四米宽,或蹲着,或猫着腰,扎满了忙碌的人儿。
忙着洗衣服,刷刷刷;忙着投衣服,甩甩甩;忙着唠家常,散出甜蜜清凉的欢声笑语。
我跟小姨来这溪里,自然不是真为洗衣服。
溪里有游来游去的小鱼,挽起裤腿,追逐闪电般游得飞快的鱼儿,才是乐趣所在。偶尔能逮上一条两条,那便能乐呵一整天了。
慢慢的,我也上小学了。
爸爸一年到头都瞧不见身影,妈妈忙着挣钱养家,忙着伺候我们几个娃。
洗衣服这活,落到了我的头上。
县城没有小溪没有鱼儿,只有支起的青石板。先从井里压上满满一大盆水,把全家人衣服都泡进去。再一件一件从大盆里捞起来,大石板上摊开,撒上洗衣粉,刷呀刷……
眨眨眼的功夫,成了中学生。
学习变得忙碌,洗全家人衣服这事,只有暑假,妈妈才让我来。寒假呢?太冷,妈妈说,放着,她来。
这些事,当初不觉得,现在想来,泪珠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想要流出来呢?
后来,我继续撒着洗衣粉,洗着衣服,只是,不再是一大盆。
那时候外出工作,我洗的只是自己的衣服,日复一日,来来回回,只那么几件。
再后来,衣服也成了双,有时我洗,有时他洗。
洗衣粉的味道,按理说,应该很熟悉,很喜欢。什么时候变得抗拒呢?
想想,仔细想想。
记忆这家伙,我们想要记住的,如果赶巧不是它也想记得的,过往的种种,十有八九会烟消云散。
哦,应该是那一次。
怀着儿子,洗着衣服。突然间整个胃,就被洗衣粉的味道,搅得天翻地覆,吐啊吐。
从那以后,洗衣粉换成了无味的洗衣液。
洗衣液很方便,拧开瓶盖,适量往洗衣机里倒些,洗衣服这件曾经费时费力的活儿,便由机子代劳了。
一声妈妈,两声妈妈,两个娃天天在耳边念叨追逐打闹……
时间不够用,身心不够用,日日恨不得生出三四五六个我。
连拧开洗衣液的瓶盖,看着衣服的多少掂量着倒多少洗衣液,都成了一件费劲费时的事时,洗衣凝珠,便被我请进了家门。
每次往洗衣机里扔上一粒,简单便捷。
原来,我的生活已经变得简洁明了,无意之间,个性也变得一切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