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对着镜子，会看到什么？自己？

　　当我们面对孔桑的《自传》，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孔桑本人的一生，因为孔桑的《自传》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一个他命中注定的读者。

　　孔桑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父亲母亲都未曾显现出任何文学气息，当他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联系好了一个牵驴子走街串巷的商人，送孔桑去做了一个学徒。这并不是父子之间缺少亲情，事实上，对于任何一个坎波镇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出路。否则，他们只能去这里的农庄打零工。

　　很显然，孔桑没有任何经商的天分，在三年学徒期间，他在自传里说：“我相信，我学到的东西，与其说给我更多经商的教诲，不如说让我更懂得驴子这一聪明的生物，无论是那头长耳朵的驴，还是胖的看不到脚尖的蠢驴。”所以，三年后，他两手空空地离开骑驴子的商人，并没有成为一名称职的叫卖者。不过，他也没有回到坎波镇，从那以后，他也再没有回去过。

　　他跟随着西去的人们，越过边境，来到了北边那个国家。“当你在坎波镇忙活一年，只能挣到三十五个第里纳尔的时候，一个小时就可以赚到二十第里纳尔——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冒险的原因。”在非法入境后的五年间，他做过洗车工、厨子、马戏团演员、采石场工人、酒吧的保安、农场的兽医……总之，五花八门的职业，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精通这么多事情，或者说，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谋生。

　　“伙计，谋生才是正经事，梦想？没有面包，那就既没有梦，更不用想。”对于这个时期，孔桑的评价就只有这一句话。

　　毫无疑问，孔桑的第一次文学创作，和他的某些前辈们相似，都来自一场失败的爱情。那个天使被称作“她”，即使到今天，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女人站出来声称自己就是“她”，可无论孔桑生前，还是没有孔桑的现在，我们都可以对此保持非常严肃的怀疑。

　　好啦。第一次文学创作并不成功，即使大胆的孔桑也没有将这首诗收到自己的《自传》里，但我们可以从他的另一本小说集子里寻找到端倪。那是个叫《马萨斯的天空下》的故事，写的是孔桑自己在遥远西部做厨子时候的故事，女主角则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女记者。他为她写下了人生第一首诗。

　　“这是你写的？真的？我从来也没想到，竟有人会在这个地方给我写诗？那么来念念好吗？”

　　“她”是这样对待那首诗的作者（当然，我们并不能将故事主人公完全等同于孔桑）。

　　“十分钟后，女记者轻轻亲吻了一下孔桑那个，然后搭上过路的车子，在一阵笑声中离开这里。当然，那首诗也被留下了。过了十天，他被比尔老板拿去包肉，就是那种很肥腻的，包上三层，也依然透出油光。但这次没有，比尔高兴地说：‘嘿，伙计，我喜欢这纸，太精致了，我更喜欢你的诗，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纸吧，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包上肉后，外表都这么干爽的纸。’”

　　孔桑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他第二次尝试却格外成功。

　　直到今天，电视上不还演着这本小说的改编电视剧吗？昨天，你一定看过，虽然拉里都老得不成样子，但你肯定还是会认出他那双“康巴斯”的眼睛，还有那个棒小伙子的纹身。没错，这就是孔桑的成名作《小心，不要跌倒》。在《星期五》的猎奇栏目刊登，之后狂印了二十八版，仍然热卖的那本冒险小说。

　　之后的两年，孔桑的每一篇小说都得到市场的热烈欢迎，他成了那个时段最受欢迎的作家，在几乎所有的书店，他的书都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孔桑，就是热卖的保证。出版商们蜂拥而至，带着没有填写数额的支票。

　　孔桑成功了，他再也不会梦到那只聪明的驴子了，也不必忍受驴子的气味。

　　这是个成功的励志故事，很像《淘金记》，不是吗？

　　但你我都知道，孔桑之所以成为孔桑，并不是因为《小心，不要跌倒》，而是因为他的“滑铁卢”——《丛林下的河流》。

　　再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孔了，当他的这篇故事出版之后，除了最开始卖出的一万册，剩下的全部挤压在书店的库房里，所有签下这篇小说的出版商都亏损无比，两三小商家直接破产倒闭。从此，他只能去卖一些短篇小说，同时在四处游荡，躲避债主。当他随便写一个故事，都能为他赚来想象不出的财富时，他从未想过未来。金山也不会永在，更何况他还因为某些“挚爱的朋友”糊里糊涂地成为多笔债务的承担人。一切的爆发只需要这个银子，当《丛林下的河流》不再热卖，所有的悲剧就开始陆续上演。

　　孔桑最后的作品《自传》出版于他死后二十年，也是《丛林下的河流》热卖后的第一年。随着《文学》刊物重新挖掘出孔桑的价值，这本失败之作也越来越显现出它独特的价值。近几年的各种排行榜、推荐书目都可以看到它的影踪，而《小心，不要跌倒》之类的作品，却不再被大众所接受。

　　对于这一点，孔桑没有看到，但在自传里他所写的一句话，却让我们不胜唏嘘。

　　“时间可以公正，因为它有时间；我却无法得到公正，因为我没有时间。”

　　孔桑的镜子立在每个人的面前，所能看到的，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