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初*明渊
玉佩在掌心沁出丝丝缕缕的暖意。
苏锦瑟蜷缩在樟木箱笼里,听见阿爷的乌皮靴踏过车辕。金线密织的蹀躞带擦着箱笼铜扣发出刺耳声响。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阿爷书房见过的玉牒图谱——螭龙纹,本该出现在亲王金印上的纹样。
"这是波斯商人的香料车。"裴九郎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带着商贾子弟特有的圆融笑意,"贵人可要尝尝安息茴香?"
苏锦瑟咬住袖口防止颤抖。车底暗格飘着没药与龙脑香的气息,却掩不住少年话语里异样的停顿。
七岁那年在老槐树下初遇,他也是这般刻意拖长的腔调,那时他正踩着竹梯,想把困在树上的波斯猫救下来。
"放肆!"苏靖的横刀劈开车帘,寒光擦着裴九郎的幞头掠过。
锦瑟透过箱笼缝隙,看见父亲突然僵住的身影——他鹰隼般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少年腰间,那里悬着方才情急时被扯断的半截蹀躞带。
断裂的皮革下,一抹青玉色正在暮色中流转。五爪螭龙穿过祥云的纹样,与苏锦瑟手中那枚玉佩的雕工如出一辙。
牛车忽然剧烈颠簸。受惊的牦牛嘶鸣着冲向坊墙,裴九郎借势滚落车辕。
苏锦瑟从箱笼缝隙中望出去,少年郎君在满地碎玉中回头一瞥,被扯散的幞头下竟露出半截刺青——靛青的雀鸟衔着忍冬纹,自耳后蜿蜒至颈侧。
那是她曾在掖庭罪奴身上见过的黥印。
"追!"苏靖的怒吼惊飞满街灯影,"要活口!"
锦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怀中玉佩突然变得滚烫,螭龙的眼睛竟嵌着两颗米粒大的瑟瑟石,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她终于想起这种西域奇石向来只作皇室贡品,三日前吐蕃使臣进献的贺礼中,便有一整匣这样的蓝宝石。
朱雀大街的喧嚣渐远,游侠儿们开始传唱新编的踏歌词。
锦瑟却听得分明,那调子分明是变奏的《秦王破阵乐》。
十年前玄武门之变后,这支曲调便与故太子承乾的旧部一起,永远消失在长安的月色里。
"小娘子?"阿萝颤抖着掀开车帘,"将军吩咐送您回府。"
苏锦瑟将玉佩藏进诃子裙夹层。金丝绣的并蒂莲擦过胸口时,她忽然记起裴九郎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母亲最爱在衣襟绣莲花——而故太子妃郑氏,正是以莲喻志的咏絮才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