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编辑:木加南
推荐语:春兰在泰州,泰州古称海阳、海陵,历经地形的沧海桑田变迁而成为现在的泰州。“兵不血刃”的外交传奇、黄桥战役的胜利,都在作者的娓娓道来中清朗明晰,唯留了“梅苑”这最后一点遗憾。 泰州印象,意蕴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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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苏北时,有朋友问我,如果南京整合着苏锡常地区成为直辖市的话,下一个江苏省的省会会是哪里?
我从未想过,中国的行政区划上还有这样的可能,如单单只是玩一个猜测游戏的话,我想可能会是扬州,因为古往今来无论财力还是才情,它可能都是苏北诸城里人气指数最高的;当然也有可能会是淮安,因为它曾是江苏地市里的巨无霸,更何况,还把握着江苏省南北交通的命门。
朋友说,也许吧,不过要让他们给出个答案的话,泰州胜算的几率会更高。
这我没想到,我想,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尽管那些道理让我听得有些厚黑,但你不得不承认,那理由却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此第一次去到泰州时,便是以未来“苏北”省会的视角去审视它的,从长途车站到海陵路路途倒是不远,不过,沿途的街景却让人失望,感受吗?一个字就可以了——“旧”。就像我坐的公交车,在一个不注意的小街上,路过一个陈旧的单位,那个单位门口的牌匾,竟然是“春兰集团”。
我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轻轻地喊出了“春兰”,我想与周边的乘客,分享这个惊诧,但他们多是在默默地看着手机,一任公交车在宁静的街上,义无反顾地远去。
明年,家里的小伙子要参加高考,为免去他路途奔波之苦,几月前,我们在他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这是在北京二环内的核心地区,房子自然又旧又贵。在一处看房时,那户人家的空调上,精心地罩着蕾丝花边的罩子,我问,能否把罩子拿下来,主人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下来了,我也是轻轻地惊呼,“春兰”。
这似乎让主人有些尴尬,尴尬在于我居然知道那个品牌,尴尬也在于我当然更知道那个品牌已衰落了有段时间。有些时间的久长,是需要张扬的,比如好酒和古物;有些时间的久长,是需要隐藏的,比如电器和女人的年龄。
在这样的尴尬中,我对那位男主人说,“这个品牌在泰州”,男主显然在空调和泰州两个话题中,更偏向于后者,于是问我,“泰州在哪里”,我说,“苏北”。
他不愿因空调的陈旧,而降低高昂的房租,而我看着那个已经泛黄的空调,却想起了,在泰州的公交车上,我曾路过的那扇同样陈旧的大门。那里曾藏着一个时代的光芒,尽管那个时代离着我们很近,但它已然远去。
我第一次去泰州,是追随着陈从周先生笔下的那座乔园而去的,这我在前两篇《寻找日涉园》和《神游乔园》中已有表述。那日下午,我要坐泰州始发的一趟火车出差,因而游过乔园,却也还有些时间可消磨。
泰州那座著名的乔园在海陵区,乔园门前邻着的那条路,叫海陵路。我在写这文时,也稍稍检索了一下泰州的历史,海陵,是这个城市在汉时的称谓,在更古的秦时,它叫做海阳。
与这两个古老的称谓相比,泰州这个名字,是在一千年后才有的,它取义“国泰民安”,寓意自然是好的,但总感觉喜庆中庸中丢失了特色,不像海阳、海陵饱含着丰富的历史地理信息,而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地方,曾经邻着大海吗?就这个疑问,我查询了长江口的演变。果然,在秦汉时,这里是临海的,如今长江北岸的南通,那时还龟缩在长江冲积出的一座沙洲上,而长江南岸的那颗东方明珠——上海,那时却还在海上呢。
只由于长江口不懈地推进,北岸的沙洲,渐次地缔造,在渐次地连结成陆地,如今的南通就此形成。而两千年前还临海的泰州,经历沧海桑田变迁,如今已成为了内陆的城市,只留下一个古地名,来昭示着海岸线曾经的存在。
我闲逛着从海陵路走到了迎春路,在那路旁的一家超市里,买了下午坐车用来打发时间的小食品。隔着超市临街的大玻璃窗,看到马路对面的灰砖墙,有些特立于周遭的整齐,像是被精心保护下来的。我问收银小姐那里是做什么的?女孩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去,好像才发现那里的存在,而后羞涩地跟我说,她没去过,好像是新四军的纪念馆。
我出了超市,过了马路,去那里看个究竟,果然是一处新四军的纪念馆,不过馆名很长,像是一句话就要把这个纪念馆的名堂讲清楚,它是“新四军东进泰州谈判纪念馆”。
门上贴着大红的门联,“三出三进,七战七捷”。那里原为西山寺,是抗战时期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驻地,但看来这个总指挥部的名堂,比不过一位将军的到来,所演绎出的传奇。
1939—1940年,时任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指挥的陈毅将军,冒着危险三进泰州城,来这里与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的李明扬将军谈判。争取了李的中立,而使得陈毅、粟裕领导的新四军江南支队顺利东进到泰州以东,其后新四军与苏东国民党顽固势力的决战——黄桥战役就在那里打响。
而黄桥战役的胜利,也使得陈、粟领导的这一新四军重要分支,在苏东、苏北扎下根来,为皖南事变后的新四军,保留了一颗重要的种子。也为其北上山东,走出绝境与八路军会师,奠定基础。
由此可见,陈毅的这三次泰州之行,是兵不血刃的一场外交突破,既达到了己方部队过境泰州的目的,又拉拢了国民党抗日的中间派。三入泰州,可见陈毅与李明扬已达成了一种默契,建立了一种情谊。其后的黄桥战役战役中,李明扬部就坚守了这样的默契,而减轻了陈粟新四军来自西部的压力。
而十年后,在渡江战役前,也是这位李将军受李宗仁所托,前往苏北斡旋国共停战。而与他谈判的,正是当年新四军东进的重要领导人,陈毅和粟裕,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呀。
在历史的那一节点上,泰州原也与共和国叱咤风云的元帅有着如此的机缘,以致需要用超人的胆识和才智来破解。陈、李二将军深明大义,尽管政见不同,但都懂得在中华民族的敌人面前“和为贵”的重要。
而这样的人事变迁,是不是也有些像是长江口的演变呢?润物细无声地发生着,改变着。但滔滔大势,不可阻挡,而昨日的辉煌,又何尝不会是,明日的黄花呢?
我是从迎春路走到火车站的,沿路无目的地西行至东城河,过了桥才看到梅苑气派的大门。当知道那里是梅兰芳先生的纪念馆时,方觉惋惜,我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在泰州却错过了梅大师。
第二次再到泰州时,去的是高港,那时已是11月了,想着这次一定是要看望梅先生的。然而忙完公务,天色已晚,同事开车送我到汽车南站时,途中也是路过了梅苑。
朋友知道我好云游,他介绍这里是梅兰芳纪念馆,我说,知道,他问,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不想耽搁他太长时间,就说,天太晚了,走吧。
如此,便是我对泰州的,最后一点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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