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高采烈地过着平凡的生活,或许是种天赋,又或许是项义务。
楚门的生活十分标准,似乎可以称之为幸福。小镇别墅人家,美妻和邻挚友,斐济梦在天涯……金凯瑞饰演楚门,其与生俱来的阳光气质,更是使之成为小镇的正能量核心。不过,老爸复活这一重大bug激起静水万千涟漪,初恋和远方则如冥火熊熊燃烧,正片就此展开。
逃离桃源镇,这是楚门的救赎。然而,“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上帝导演和娱乐节目的全景监狱,让这场“我在明敌在暗”的战役异常艰难。救赎的门槛,从初级的没票、堵车、破车等物理攻击,一路上升到涉及恐惧、责任、友情、亲情的心理战,那些曾在楚门心头投射大片阴影的事件穿插回放,似乎暗示着楚门的半阉割状态。而你还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终极问题:你究竟是自我中心的妄想狂,还是众人独醉我独醒的谪仙人,没有人和你同谋,你必须自己更新成长过程中的所有预设。
于是,我们目睹了一场英雄主义的戏码。和肖申克一样,他和规则达成了名义上的和解,他用微笑给自己打掩护,他似乎被说服,却有一个藏于心底的plan B。肖申克表演的是安心服役,和狱卒搞好关系的模范囚徒,而楚门则示范了如何做一个教科书式的好人。
一个假睡的傀儡,一帆勇敢出击的小船,在万千人的关切中驶向天幕的尽头。“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一样的虚假。有一样的谎言,一样的欺诈。”“上帝”似乎终于有点情绪失控,但蓝色的exit,终于成为了故事的结局。
《楚门秀》中人,看《楚门秀》的人,看《楚门的世界》的人,组成了影片的三重观看。层层嵌套,你中有我。
代入自身,这部影片就是很彻底的励志片。从出生开始,楚门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但追求自由却是与生俱来的火种。对长期处于小世界里的人来说,真实是剂量过大的休克剂,但楚门依旧选择了出走。
你甚至会为自己打抱不平——你可以全天候观看,但不能在人脑中装上摄像机;你可以控制一个人的行为,但不能绑架他的爱情和梦想;你可以以“为你好”的目的自居,但上帝已死,也没有救世主。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部电影甚至是治愈的,所有失却勇气的人,在这里都能得到安慰。
在这里,英雄主义也是一种消费品,这让人伤感。
是谁,把英雄来消费?
娱乐至死的电视节目,我们说。
用什么方法?
投其所好。
逃离安逸,永远比逃离苦痛容易。化杀戮为无形,而不是“老大哥正在看着你”。1984的纪年,终究开启了美丽新世界的极乐。我们懂得反抗肖申克遭到的监禁,却容易在楚门的真人秀中沉沦。
楚门不是剧中唯一的受害者,每一个观看而不质疑的人都认可了对人功能性的物化。
那些看《楚门的世界》的人,无疑也是电影的主角而非简单的衬托。访谈中节目有益于匡正世道人心的主流观点,八点档电视剧式“他为什么不跟她走”的讨论,酒吧的足球赛氛围,以及最狠的补刀——两位保安大叔在看完大结局后说“接下来看什么呢?”
音乐剧《伊丽莎白》开场用了木偶剧的形式展现了百年后的冥界。此时,泯泯众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茜茜公主,他们被牵线引着,机械地舞蹈,用凡夫俗子的想法去解读奇人。
楚门同样是一个舞台中心的人,人们讨论他,寄托的却是自己的光荣和梦想。当戏剧散场,观者就可以恢复出厂设置,在更广阔的世界里完成好好活着的使命。多少人记得并敢于:拓写无意识的生活,一天一天立成无人之阵的碑林,鉴别混沌中的规律。
一旦不存在门槛才能得到拯救,也不再存在一个标志,指示门的位置。
“如果我不会再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楚门离别的话,笑中带泪,非常“professional”地完成了对观众最后的交代,一个非自愿专业的表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