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冬小雪至  应节晚虹藏

——唐代咏小雪诗赏析

王传学

小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0个节气，冬季第2个节气。时间在每年公历11月22或23日，即太阳到达黄经240°时。小雪是反映气温与降水变化趋势的节气。它是寒潮和强冷空气活动频数较高的节气。小雪节气的到来，意味着天气会越来越冷、降水量渐增。

这个节气之所以叫小雪，是因为“雪”是寒冷天气的产物，这个节气期间的气候寒未深且降水未大，故用“小雪”来比喻这个节气期间的气候特征。“小雪”是个比喻，反映的是这个节气期间寒流活跃、降水渐增，不是表示这个节气下很小量的雪。小雪节气，东亚地区已建立起比较稳定的经向环流，西伯利亚地区常有低压或低槽，东移时会有大规模的冷空气南下，中国东南部会出现大范围大风降温天气。

我国古人认为小雪有三候:一候虹藏不见：由于气温降低，北方以下雪为多，也就没有雨虹了。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天空阳气上升，地下阴气下降，导致阴阳不交。三候闭塞而成冬：天地闭塞而转入严寒的冬天。

俗语云：“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小雪节气的习俗包括腌咸菜、品尝糍粑、晒鱼干、酿小雪酒等。小雪腌菜，主要是北方腌雪里蕻，渍酸菜。在南方某些地方，在小雪前后还有吃糍粑的习俗。小雪酒是在小雪后，用新粮食酿酒，所谓“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咏小雪的古诗词，一般包括咏小雪节气和咏小雪天气（下小雪），这里解析的是有关小雪节气的古诗词。

中唐诗人元稹的《咏廿四气诗·小雪十月中》，生动描绘了小雪时节的物候特征，表达了对冬天来临的忧虑心情：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

阴阳依上下，寒暑喜分离。

满月光天汉，长风响树枝。

横琴对渌醑，犹自敛愁眉。

首联“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意思是已到小雪时节，彩虹消失得无影无踪。写的是小雪三候之一候“虹藏不见”。唐代诗人徐敞还专门写下《虹藏不见》一诗，亦有“迎冬小雪至，应节晚虹藏”之句呼应。

颔联“阴阳依上下，寒暑喜分离”，写的是小雪三候之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三候“闭塞而成冬”。天空中的阳气上升，地中的阴气下降，导致天地不通，阴阳不交，所以万物失去生机，天地闭塞而转入严寒的冬天。寒气和暑热总是喜欢分离。

颈联“满月光天汉，长风响树枝”，写的是小雪节气这一天的情形。此时正近月圆，天空高远，月色清寒；稀疏的树林间不时有凉风吹过，仿佛在提醒人们冬季已经到来，该注意御寒保暖了。此联对仗工整，字字饱满，充满张力。最精彩的是“光”和“响”的运用，形容词用作动词，动感十足。即，使苍穹发光，使树枝发出响声。

尾联“横琴对渌醑，犹自敛愁眉”，上句点出诗人在小雪天能做的事情——抚琴、饮酒。“渌醑”（lùxǔ）：美酒。“渌”同“醁”。面对美酒瑶琴，诗人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最后一句，为什么诗人情绪如此低落，以至于敛愁眉呢？那是因为在这样的小雪天，一个人独饮是孤独寂寞的，若是有一知己，能听他抚琴，与之对饮，就能使得小雪天的忧愁驱散。

中唐诗人徐敞的《虹藏不见》，以小雪时节彩虹的消失为线索，描绘了自然界的变化和人事的无常，表现了诗人对时间流转和生命变化的深刻感悟：

迎冬小雪至，应节晚虹藏。

玉气徒成象，星精不散光。

美人初比色，飞鸟罢呈祥。

石涧收晴影，天津失彩梁。

霏霏空暮雨，杳杳映残阳。

舒卷应时令，因知圣历长。

这首诗以小雪时节彩虹的消失为线索，描绘了自然界的变化和人事的无常。诗人通过描述有关天气和景象的对比，传达了时间的流转和事物的变迁。

冬天的小雪和晚虹的消失象征着季节的更替和变化，而玉气和星辰的形象则显示了美丽和持久的特质。诗中虽然以自然景象为主题，但诗人通过描绘气象现象，间接反映了人事的变迁。

美人的脸色刚刚变得好看，飞鸟就停止了展示吉祥的翅膀。这种景象，暗示着美好的事物往往是短暂的，在转瞬即逝的时刻消失不见。

山石中涧水里收敛了晴朗的山影，天河上失去了彩色的桥梁。傍晚雨雾飘飘，掩盖了残阳的光辉。自然界的景象，都在不断地变化着。

最后两句“舒卷应时令，因知圣历长”，意思是事物的舒展和卷曲都符合季节的规律，因此知道历史的长远。表达了诗人对历史长久和时间规律的认识。诗人认为，只有顺应季节的规律，才能理解历史的延续和长久的意义。

整首诗以简洁而准确的语言，描绘了自然景象和人事变迁的图景，表现了诗人对时间流转和生命变化的深刻感悟。同时，通过自然景象的描绘，寄托了诗人对历史和人生的思考与领悟。

中唐诗人张登的《小雪日戏题绝句》，生动描绘了小雪日我国南方色彩斑斓的景象：

甲子徒推小雪天，刺梧犹绿槿花然。

融和长养无时歇，却是炎洲雨露偏。

炎洲：神话中的南海炎热岛屿，泛指南方炎热地区。

俗话说：“小雪到，冬始俏。”寒潮来临，冷空气频繁，落雪本将取代降雨。可是，诗人眼中的南方小雪日，仍然是色彩斑斓的深秋，与北方雪花飘飞的小雪日大为不同。

前两句“甲子徒推小雪天，刺梧犹绿槿花然”，写小雪时节之南方景色的不同。甲子年徒然推迟了小雪节气，南方的梧桐犹自绿意盎然，木槿花也依旧全然绽放着。“徒然”二字，写出了南方天气暖和和得出人意料。

小雪不见雪，所见“梧桐绿”“槿花然”，俨然一副深秋景象，美不胜收。 

看不见落雪的诗人会不会失望呢？当然不会。“融和长养无时歇，却是炎洲雨露偏”，暖意融和的天气，时时刻刻都适合养长之道；却是神话里南方炎洲的雨下偏了，才让人觉得如此暖和。

“长养”，即“养长之道”，是《黄帝内经》的养生术语。都说夏三月为“养长之道”，冬三月是“养藏之道”，可是诗人却偏偏说冬日适合“养长之道”，这是极言小雪天气之暖，同样适合“养长”。后一句“炎洲雨露偏”，同样说的是一个“暖”字。全诗无一处提“暖”，却处处感受到“暖意”，可谓匠心独运，巧妙至极。

可见，在诗人心中，无论下雪不下雪，都一样欢喜。对于生命的每一天来说，都值得用心对待。

小雪节气，不妨邀三五知己，煮酒烹茶，拥炉而坐，畅谈人生，这大概就是小雪日最惬意的事情了。

晚唐诗人陆龟蒙的《小雪后书事》，描写小雪时节的江南风景，抒发寄寓田园生活的情志：

时候频过小雪天，江南寒色未曾偏。

枫汀尚忆逢人别，麦陇唯应欠稚眠。

更拟结茅临水次，偶因行药到村前。

邻翁意绪相安慰，多说明年是稔年。

陆龟蒙曾隐居苏州甪（lù）直古镇，诗大致写于隐居期间。 

首联“时候频过小雪天，江南寒色未曾偏”，意思是时令不断变换，小雪节气按时到来；江南地区的寒意色调也如约而至，一点都没有偏离节候。

颔联“枫汀尚忆逢人别，麦陇唯应欠稚眠”，在枫树下水边沙洲前，我还在回忆从前，就遇到有人分别；麦田什么都好，唯独缺少卧眠的野鸡陪伴。表现了诗人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枫汀的风景很美丽，可惜是离别的发生地；麦陇很清秀，可惜缺少了一点生命的律动。表面上看诗人是在埋怨大自然的不完美，实际上是说诗人内心挥之不去的一点忧伤。

颈联“更拟结茅临水次，偶因行药到村前”，诗人揭晓答案，原来这种忧伤是缺少一个心灵可以寄托的精神家园。与其说需要一处临水居所可供隐居，不如说是诗人因缺少知己，而生出的一种旷世孤独。行药，并不是诗人本来的志向；读书考进士，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然而，这一切在经历了官场的黑暗之后，诗人已心灰意冷，转而遁入道家。是村居给予了诗人宁静，是村民给予了诗人慰藉，是土地安放了诗人无处皈依的灵魂。这个忧伤的结，到了村前才被解开：诗人已然明白，今后的人生路，就在村前，就在脚下。

尾联“邻翁意绪相安慰，多说明年是稔年”，邻翁也许并不了解诗人的想法，却乐于开导诗人，劝他不要担心小雪，明年麦子一定会丰收的。虽然邻翁跟诗人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但正是这样一场美丽的误会，足以抵御寒冷的小雪天气。

陆龟蒙的诗歌总体上清逸风致，一如冬日里情人的絮语，让人心暖暖的，于不经意中会心一笑，感受到缕缕温馨。